夜,被阡经行的魔村路,每一寸土,都注定不再稳,轰然坍塌,堕入地狱!
顾不得云,听不见风,山河皆可抛去九霄外倾轧粉碎
“想不到第一次和饮恨刀磨合,竟就生了玉泽云烟两位姑娘的悲剧,还连累了那玉面小白龙……”柳五津的声音,尽管压得很低
路政叹息:“和楚江一样,以为饮恨刀可以助他战遍天下,谁料到,饮恨刀里的战念他控制不住,最后,是刀在主宰楚江……我还记得,当年云蓝和紫烟相继离开之后,楚江要同时承受丧子之痛,几乎和胜南这次的打击一模一样……那时候的楚江,基本上精神是疯癫的,还不知多少年之后才好起来,抑或者,根本就没有好起来,也许,直到他重新认回胜南……”可是,林楚江重新认回胜南的那一天,是他的死忌
吟儿忽然明白了这一切,路政的意思,是到死为止吗这样的疯癫,阡的父亲也有过,父子俩,和先人一样,承受着饮恨刀澎湃战意的诅咒,且一代比一代战意更激越饮恨刀真的是妖邪,每次胜南握起它的时候闪过的那个奇怪念头,都是饮恨刀要对他的内心战念挖掘为什么,饮恨刀的好战,要让它的主人步步沦丧、走火入魔当林楚江解脱的同时,这份咒,就遗传给了他林阡……
“可是,胜南还年轻,还有机会挽救,楚江说过,历代饮恨刀之咒,都有惜音剑可介入若是能得惜音剑相助,或还有转圜余地!”柳五津说
吟儿蓦地一惊,惜音剑不就是在自己的手上可以救胜南该怎么救若真能救他,她做什么都心甘情愿啊,阡是最重要的,其次才是她……
“不,或许偏就是这一代,惜音剑没有用”路政摇头,“因为这一代,还平添了阡陌之伤另外一条谶语惜音剑林念昔,一旦救了胜南解得了饮恨刀之咒,可能就会唤醒那阡陌之伤那道士说的时候我也在场,他说了很久很长,我只记得有一段是说,‘万古之痛,浊酒一杯,阡陌之伤,天涯相毁’,道士说,楚江最好是杀了其中的一个儿子,才能保证没有后患”
吟儿噙泪听,阡陌之伤不可能再唤醒了啊,陌已经决定了退让了不是吗不会再唤醒了我惜音剑,当然只归属饮恨刀,云雾山上饮恨刀易主,那时起我从身份上讲,就已经是林阡的妻子
但现在,却该如何对阡讲,我是你的女人,林念昔
他的心,一定已经背道而驰,闭上不听,要能容纳,也只可能容云烟姐姐一个人啊……
被救回的这一个昼夜,阡都浑浑噩噩,醉生梦死
当所有精神,全被割裂宁愿昏昏沉沉,不想清醒过来
林阡现在在战斗的巅峰,可是胜南却死了——他的脑海里,独剩下这一个意识
当醉倒在地不省人事,只有被他救出的柳闻因敢留在他身旁,他其实,不想让别人看见他现在的模样,反正闻因是个孩子,让她现他真实的脆弱也无妨……他,真的太累……
“为什么要把所有敌人都赶尽杀绝就算他们都已经跪地求饶……”阡的坚强,早就遇见了所有困惑:“我真的,越来越不认识这个林阡了……我真的,看不清这样的自己……”
他从一而终,都在说同样的话语,闻因静静地聆听,不说话:可怜的林阡哥哥,在黔西这半年来,他从来都在竭尽全力克制锋芒……闻因噙满泪水,盯着他忧郁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这就是林阡哥哥他最真实的灵魂,他本来已经可以克制住那些极端战念了,可是失去云姐姐以后,他再也克制不了了……
“闻因,是不是只有从前的林阡哥哥配得上江湖,现在的林阡哥哥,已经是有违天道的恶魔……”泫然问,他那时已经把他自己抛弃,他认定了他是十恶不赦的恶魔,再也不配被他们追随
他问完,没有等她回答,就已然囫囵睡去,无论闻因说什么,他都不会原谅他自己
闻因攥牢他的手,伏下身来,贴近他胸前,压低了声音,不停地流眼泪:“林阡哥哥,不管林阡哥哥怎样,闻因都喜欢……”
不管林阡哥哥怎样,闻因都喜欢,流露感情的同时,两年以前,柳五津的玩笑,也不停地在闻因的耳边回响:“闻因,爹支持你,把蓝玉泽树为敌人,志向高啊!跟她当一辈子敌人,直到把心上人夺来为止”造化就是这么弄人,一切都会成真——在大理蓝府之外,林阡哥哥你还没有遇见蓝玉泽姐姐的时候,爹好像就已经预料到,闻因会和她一样的宿命,先爱上天骄,后移情林阡……可惜闻因却太小,小了你整整十岁,就算是拼命地戴,还是戴不起刻着“林”字的玉戒……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重新猖獗的魔门,似乎并未受到慕二全军覆没的打击,不顾教训依旧大肆掳掠,继云烟被掳那次之后,魔门竟再一次大胆侵略,在这一夜当着慕容山庄多名武师的面,把那慕容茯苓强抢了过去,事情生的时候,本是慕容家女婿的杨叶,偏巧正在司马黛蓝榻前悉心照料以防毒性复于是在第二天的清晨,司马黛蓝同杨叶二人一并出现在群雄面前时,慕容山庄类似“狗男女”这样的谩骂已经不由分说不绝于耳
淮南的这两大帮会,嫌隙似乎永远都不会消除,先前是为了荣耀和地位,如今却是沸沸扬扬的夺夫之战,然而无论如何,这场战争司马黛蓝都理亏,再怎样都无法如从前般态度傲慢只不过,赢得爱情的女人,就算输了理也幸福
慕容荆棘漠然在对面看着她,冷笑问:“杨叶,青梅竹马十多年,我也不信你竟如此薄情,你现在有两种选择:留在这个女人的身边,与我们恩断义绝,或者就是回来慕容山庄,既往不咎此刻天下英雄皆在此,都可为你今日选择作证!”
司马黛蓝遇袭,慕容茯苓失陷,就像是天平两端几乎一样沉重的砣偏偏涉及两个不和的帮派势力,非得被她慕容荆棘上升给天下英雄作证不可杨叶对得起左就对不起右,怎么抉择都是错,两边都是责任道义,根本没有万全之策
“庄主,杨叶既然已经对一个女人做出了背叛和伤害,就不能对另一个女人再一次背叛伤害,希望庄主明白,杨叶不能反复无常”杨叶的回答,如暖流般加温黛蓝心田
慕容荆棘冷笑:“所以,就要一直对茯苓背叛伤害下去吗眼前这女人,值得你对你的未婚妻子如此狠心到真是新人换旧人!”
“慕容庄主,请你明白,杨叶他不会无情无义到那个地步,慕容姑娘我们会救回来,但救她只是要补偿欠她的一切,而不是要杨叶与她旧情复炽,情爱经不起折腾,很难走回头路”司马黛蓝难得的语气中肯,言语中,却有一种天然的优势
慕容荆棘微笑听完她说的,却忽然开始哽咽:“茯苓一贯是那样随心所欲,穿得那么随性还要整天地窜上跳下打打杀杀,不吸引魔人掳掠才怪……可是,她又为何表面上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生过,你真以为她没了你可以好好地过,你可知道她这么多天,茶饭都不思觉也睡不好,一有风吹草动都以为是你杨叶回来了……”
杨叶蓦地抬起头来,眼中明明有泪光闪动慕容荆棘续道:“这么多年,你们从小玩到大的感情,她习惯了到哪里都粘着你,赖着你,就算要指使你,呼喝你……她可以没有我这个姐姐,她却不能没有你杨叶在身边……”
同是慕容家的女儿,慕容荆棘是冰美人,慕容茯苓是野美人,性格上太过悬殊,一个心机深重,一个天真烂漫
从硬到软,从威严逼迫到亲情感化,不过是几句而已,慕容荆棘的心机,司马黛蓝怎么可能比得过,杨叶明显已经动容且动摇,思绪中霎时一片混乱——青梅竹马和一见倾心,究竟是哪一种,才是他该抉择
远远旁观的越风,并不愿再做这场情事的观众,这样的争论,一年来何尝不是一直在拷问他叶继威为了阑珊而给吟儿的重重一掌,至今还那般铭心刻骨,可惜又蹉跎了一年,他只能留给阑珊回忆,却要见到吟儿在别人的感情里受苦……
猛然一惊,吟儿呢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她了……
越风关心所致,才不管话题原本属于谁,骤然厉声喝问:“盟主呢魔人掳掠到现在为止,有谁看见过盟主!”
“盟主”众人面面相觑是啊,已经好久没有见到盟主了
“自昨天清晨拿下慕二之后,就没见到过盟主啊……”“算起来已有一个昼夜之久了”“她去了哪里”“不会也被魔门掳走了吧”“怎么可能!”
难道她为了证明自己清白不惜单枪匹马杀入魔村中去,可是现在的魔村,就算诸葛其谁已经归顺不再设阵,之中仍旧机关重重还有可能遇见林美材和金国高手们!吟儿她……怎么会这么傻!越风刚刚想通的同时,看见人群中央阡的面色突变,林阡他似乎已经清醒,没有说一句话,就立即为了吟儿冲了出去!
吟儿也失踪了!
阡冲出营帐跃上战马的那一刹那,真的已经无所谓打击
联盟兵分数路,于魔村附近寻觅了整整一天,到接近傍晚,吟儿仍旧杳无音信看来也是凶多吉少
阡找到筋疲力尽,没有吟儿半点影踪无数个日夜没有好好阖眼休憩过,身心俱残俱疲的阡,早已厌倦了这样重复来袭的灾难,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现在的他还有没有知觉他仿佛,已经习惯了打击接二连三地来,他甚至觉得,这些打击安排得这么紧凑密集却相似,根本就是老天它黔驴技穷
没有人忍心上前来问候阡,累吗,伤心吗,痛苦吗他是该恸哭一场,或是继续冷笑命中最黑暗的时刻,他真的已经和骷髅没有任何区别他面无表情地接受这既定事实——吟儿那个傻子,是自己把自己送给魔人去了……
阡眼前一黑,勉强站稳,急火攻心猛然就吐出一口鲜血来,吓坏了一旁的吴越、柳闻因、海逐浪等人,众人手忙脚乱想要去相扶,被他一一拒绝,他冷静地重新站起拭干血迹,轻声却肃然说:“魔村,非提前一扫不可了”
灾难压不垮他,他们都明白,那冥顽不灵敢激怒阡的魔村,不仅要提前一扫,而且是要大举扫荡一次才痛快就算那魔村里高手如云,以阡现在战无不胜的作战状态,联盟肯定稳操胜券万无一失,可是,大家最担心的是,阡的身心,会不会因此继续轮回在无穷痛苦里如果成就联盟辉煌却要对阡的人生造成重创,他们宁愿不要这狂胜
我们无论经受什么打击,都要站起来,活得比以前更好胜南总是这么说,胜南也一次次地在办到此刻的新屿,设身处地,却不由得流泪不止:“胜南,会好的,会柳暗花明,会拨云见日,我们会比以前活得更好……”他上前去紧紧按住阡的肩,是劝说,是承太不值啦,就为了你江中子随便诬陷的几句话,她把所有罪责都揽到她一个人的身上!江中子,若是我们盟主出了事,我海逐浪也不会饶了你!”江中子瞪大了双目无力反驳,只能承受这海逐浪恶狠狠地放话
阡真的受够了这种内斗,厉声喝:“还嫌乱的不够再啰嗦,你海逐浪就不必参战!”海逐浪一怔,赶紧收起凶狠退到一边去
阡一边喝斥他,一边只觉胸腔剧痛,忍不住又是一丝血迹渗出嘴角,阡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何时受的伤,或者,根本就是心病
不是伤,是病心像漏了一样,在不停漏血饮恨刀让他天下无敌不会再受什么伤了,他便只能累病累病又如何,反正他又死不了,索性就这般继续累下去,沉沦下去,直到他征服黔西为止:“全都回去,备战待命!”
群雄皆从,正待散去,忽看由远及近有一个白色身影——几乎是活蹦乱跳地回了来,方向却不是从魔门那边来——凤箫吟她脸上绽放着的,依稀是轻松愉悦的笑容——
未免太荒谬!当所有人都在为她生死存亡担忧,当阡找遍了战地一无所获已经心力耗竭,当海逐浪为了她不惜去针对江中子破口大骂,忽然,大家看见她开开心心地从路的另一个方向走了回来,一面走还一面愉快地笑!那一刻,甚至连海逐浪都想骂她!她怎么能这样不懂事,给联盟忙中添乱!
“吟儿,你去了哪里”越风担忧地问担忧,是感到联盟的气氛,明显已经很不对劲……
“我正待告诉你们,我这一个日夜在外面,做了件了不起的事”吟儿的笑真的太讽刺
“了不起的事你问一问金宋大理和西夏,有哪一个盟主,会在他联盟最危险的时候不仅不与大家一起出谋划策共商大计,反到害得联盟还得派出兵力四处寻他!”沈延冷笑着打断她,这一刻,却就算是越风和海逐浪,也无法来为吟儿辩驳
“怎……怎么你们寻我”吟儿神色忽然黯淡,“你们以为我被掳走”
“你真的太令人失望原先以为你做盟主没有错,大家都喜欢你都服你,可是你又做了什么非但没有帮助,反倒连累所有人,根本是不负责任!”沈延愠怒地说,却显然已经激怒吟儿:“沈延,我凤箫吟八辈子也想不到,在我最危难的时候,是你沈延最先翻脸无情不认人还狠狠地把我往脚下踩你试一试看,当你自己先前的一切努力都被别人一口否决,他随随便便断言你没有任何作为,他没有任何理由就可以打击你,你却没有任何言语为自己辩驳,你心里会有如何的感受!你这样说话,才真叫令人失望,不负责任!”
“盟主,沈少侠他只是气过了头,大家都找了盟主一整天,其实是真的都记挂盟主你的安危,各退一步,不要再针锋相对了……”闻因怕阡的体力难以支撑太久,急忙劝吟儿住嘴
原本吟儿的确是不想再争执下去,闻因这句正巧帮她下了台,哪料到柳五津在这当儿,鬼使神差轻声说了句:“连闻因都比你识事理,凤箫吟”
真的就是鬼使神差,柳五津是凑巧想到了闻因为了胜南甘愿请战深入虎穴,跟凤箫吟今日行为一对比,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谁料到吟儿的火气立刻被点起,被人拿来跟一个小孩比,吟儿当然不服气,火冒三丈:“识事理,什么叫识事理我凤箫吟,轮不到你柳五津来教训!我不属于你们短刀谷,将来也不会去,你要教训我,就先跟我们小秦淮的总舵主商量!你们合力排挤我是吧,好啊,这个盟主我不当了!你家柳闻因识事理,那这盟主,让她当去!”
众人惊愕看她转身旋走,头也不回,谁都不知要不要劝阻,如何劝阻,怎么会有这样的场面大敌当前,盟主只身一人,扬长而去!
“站住”阡的声音,听得出真的已剩不下多少气力,吟儿痛苦止步,闭上双眼,她又哪里想再伤害阡一次……可是,再怎么也覆水难收,她也不想掷下重话扭头就走啊……
“这里有多少人,是在瞿塘歃血为盟坚定了要跟随盟主的,现在有谁后悔谁站出来说,她凤箫吟这半年来的东征西伐出生入死是闹着玩的,血是白流的,伤是白受的谁有这个资格对她取而代之,谁就当着我的面,当着所有人的面,站出来!”
吟儿转过身,冷风中四处弥散着一路霜雾,她知道,在阡的威慑下,不会有谁敢站出来,而阡的话,对于她来讲,永远是她自信的保障一瞬,吟儿禁不住啜泣,她早就知道,跟定这个男人,是她命中最正确的一件事,最不后悔
“又是谁,答应过我,不管生什么,都要做好抗金联盟的盟主可知从云雾山天骄封你为盟主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坐这个位置,你就算是千万个不愿意,从生到死你都不能让步一次”就像他林阡从林楚江手上接过饮恨刀之后,他就同样不能让步一次,他真的从来没有让步过,就算他明知饮恨刀是妖邪,就算他也曾感觉对林陌愧疚,就算后来他了解饮恨刀会领他走入万劫不复,会害他走火入魔甚至一无所有,他也从来没有让步过!
吟儿强制自己微笑着找回盟主之威,为了阡,她再厚颜都要把盟主的地位握牢在手,一只手不够,就用两只手,紧紧地握住,不让步:“待清理完魔村,我要让你们都知道,盟主这个位置,今生今世都跟定了凤箫吟我!”q小提示:电脑访问进qiuxiaoshuo.com手机登陆m.qiuxiaoshu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