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台下这一声呐喊,一条白影飞落台上,身法如电,迅捷之极。等来人站定,台下观擂之人看清其相貌,当即齐齐地喝了一声彩:“好一个俊俏的小后生!”见此人年纪大约在十七八岁,头上带一顶七宝攒就束发紫金冠,穿一件银丝绣成粉蝶戏花月白缎箭袖,脚登一对白缎粉底小朝靴,面如冠玉,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目若寒星,整个人如粉雕玉琢,不染一丝尘垢。此刻这少年却是玉面冷若冰霜,不现半分笑意;星目隐含嗔怒,暗蕴千重杀气,紧紧盯在秦琼身上。
“是‘冷面寒枪’罗小侯爷!”台下有认识之人当场喊出少年名号。
在秦琼转念之间,罗成先来到倒地难起却犹在挣扎的史大奈身边,冷肃的玉面却露出一丝笑意,道:“你这家伙武艺一般,却着实有几根硬骨头,总算没给我靖边侯府丢人。今日回去后速将俗务料理干净,明日一早到侯府听用!”说罢脚尖一钩,将这个近两百斤重的高大汉子轻轻挑起,落向台下。台边张公瑾等人不知何时已守侯彼处,连忙伸手合力将史大奈接住又扶他站稳。
“黄脸的朋友当真好功夫,我史大奈服了!”稍稍站定的史大奈第一件事竟是抱拳向台上的打败自己秦琼高声认输,“方才你一直手下留情,史某心中却是有数,我在此谢过了!”说罢一躬到地。
大家见他如此磊落*怀,无不赞了一声:“好汉子!”
秦琼亦含笑还礼道:“承让!在下无状,倒要请史朋友见谅,少时一定敬酒赔罪!”
“赔罪不必,喝酒却是一定的,史某交定了你这朋友!”史大奈豪笑,转首又向罗成拜谢道,“多谢小侯爷相救,只是我与这位朋友乃是公平较量,本无任何冤仇,还望小侯爷……”
“闭嘴!”罗成脸色骤然间冷得直欲凝出冰雪,斥道,“你在此立擂是打着靖边侯的旗号,不管此人上台的目的何在,折了我靖边侯府的面子却是事实。只此一条,便须严惩!”言毕竟是不容秦琼分说,亦不问其姓名,抢步上前,一记弓步冲拳直击秦琼心窝。
秦琼看他拳势凶狠,即双膝微屈,身体后坐,两手经腹前向上划弧交叉合抱于*前,两臂撑圆交叉成十字状封架来拳,正是太极拳中的一式“十字手”。
二人手臂相交,两人均觉一股大力自对手臂上传来,立足不稳,不约而同地后退三步。这一合罗成固是借了前冲之势的外力,秦琼却也占了双手齐出的便宜,两人竟是棋逢敌手、势均力敌。
“好力气!”罗成赞叹一声,俊目燃起炽热战意,“再来!”合身扑上,双拳纵横,隔、迫、冲、闪、点、举、压、钩、抄、抛;两腿如飞,腾、滚、扫、弹。一路拳法使开,头如波浪,手似流星,身如杨柳,脚似醉汉。招招出于心灵,上下相随,似实而虚,刚柔相济。步随手变,身如舵摆,手眼身法步的配合密切,拳势澎湃奔放,优美而又不失威猛。
“先天罗汉拳!”秦琼心中暗叫,一眼认出这套。这套拳法相传创自达摩老祖:当年达摩赤足入中原,在少林寺演说禅宗,因见众僧个个面黄肌瘦、精神不振,甚有萎靡盹睡、病体夭折者,慨然曰:“出家人虽不以躯壳为重,然亦不容不澈解于性,使灵魂离散也。欲悟性,必先强身,则躯壳强而灵魂易悟也。”于是创出这十八手“先天罗汉拳”,授于众僧。此拳法以禅宗“无念为宗”精神为旨要,侧重于呼吸吐纳,气行六脉,守心住缘,止心不乱。十八手拳法,每个单势都是炼气的桩功,即可使精气神力充足,又可使下盘稳固,既内又外,既神又形,既静又动,易筋洗髓的功夫尽在其中,有性命双修之神效。只是禅宗的思想精髓乃是“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以至其拳法的修习亦以个人的体会领悟为主,因此在传承过程中未免因修习者智慧悟性不足而逐渐失传。在后世虽有罗汉拳法传世,却只是后来的拳法大师据十八手残篇融合变化而成。虽增为一百十八手,上合一百一十八罗汉之数,却只能称为“后天罗汉拳”,已不复“先天”本真。
从未想到以枪法称绝的罗成竟兼习佛门拳法绝学,秦琼促不及防下几乎落败,连连使出太极拳中的精妙招式,竭力抵挡着罗成有如狂风暴雨的攻势。幸好太极拳最善防守,以柔克刚,虽处下风,却也能稳稳守住身周的三尺之地。而且随着他渐渐适应对手拳路,便开始一点一滴地扳回劣势。到后来,秦琼每接对手三招,已能还击一招,那从未精妙招式使罗成也不得不小心提防。
日影迁移,看看整个时辰将过,双方交手已近五百回合,却仍是难分胜负。台下观擂众人早已目瞪口呆,连喝彩都已忘记。两人拳法都是内外兼修,气脉悠长,直至此时仍是精力充沛。比武到了如此程度,双方平生所学均已尽数施展,若要分出胜负,便要看谁先疏忽犯错。
最后却是罗成因久战不下而失去耐性,他猛地踏上一步,脚下似带万钧之力,一脚踏下,台板发出“轰”的一声巨响,整个擂台都为之摇颤。借着这先声夺人的一踏的力与势,罗成高举右手,骈掌如大刀巨斧,力劈华山般斩向秦琼顶门。这是“先天罗汉拳”中最为刚猛一招“五丁开山”,罗成便是要凭借这全无守意的一记舍身狂攻来与秦琼分出高下!
秦琼双目精芒暴射,腰胯微松,双手一前一后轻飘飘搭上罗成雷霆万钧般斩落的手臂。两手在腰背的带动下作上下交替的环形盘绕,阴柔飘渺,绵延不绝如天空行云,正是太极拳中最称经典的“云手”。
罗成只觉自己斩下的手臂似乎被一条坚韧无比的细丝密密麻麻地层层缠住,每缠一层,臂上的力道便消一分,当十分力道消散七八成之际,却见对手右手呈勾手之形擒住自己手腕,暗藏勾、采、绷、挂等劲后拉,顿时感到那缠着手臂的细丝骤然收紧旁扯,心中大叫不好,整个人却已身不由己地向前一倾。而对手的左臂已宛如失去骨骼,以根节带动中节催动稍节,带着凌厉的风声长鞭般甩出,抽打在自己的肩头。
手臂落在肩头,刚猛霸道的鞭劲却变成了挤、按的柔劲,罗成被这股大力一逼,“腾腾腾”向后连退三步,却是毫发未伤。
“朋友好拳脚,罗成甘拜下风!”以他的精明,自然知道对手手下留情,否则自己肩骨早已碎裂,态度言语均缓和不少。但他终究是心高气傲之人,怎都不愿就此认输弱了名头,遂道,“罗成还想向朋友请教几下兵刃上的功夫,枪来!”
台边两名家将装束的粗壮汉子合力高举起一杆*枪,瞧他们吃力的样子,显然分量十足。
伸脚一钩,*枪飞起落入掌中。枪长一丈二尺,枪杆粗如杯口,通体银镶银裹,触目生寒,莹白如雪;枪尖长约尺半,四指宽窄,锋芒刃利;镏金血挡后缀有一团素白枪缨,抖开时有斗大,内藏五把钢钩;枪尾形状如锤,分八角,有拳头大小。一枪在手,罗成气势暴涨一倍,刚刚的失败似乎完全没有对他产生影响,意气风发地道:“此枪名‘五勾神飞’,是我前年枪法有成后亲自设计并延请名家匠师打造,全重一百四十斤。罗成失礼,至今未请教朋友姓名,不知可否将大名赐下?”
秦琼微笑道:“在下贱名何足挂齿,少时败在小侯爷枪下,再行奉告不迟。”说着反手将插在背后鹿皮套中的双锏拔出,摆了一个“双*出海”的门户,道:“今日能一睹‘燕山飞雪’之玄妙,三生有幸,请赐教!”
罗成大枪一抖,枪缨绽开幻化成朵朵巨大的雪片洒向秦琼,轻盈飘逸,如诗如画。
“好枪法!”见此奇景,秦琼蓦然忆起义兄教的一代诗仙李太白那首描写北塞风雪的《北风行》,脱口赞道,“‘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小侯爷此招演尽此中真意,可谓妙极!”口中评论,手底却毫不含糊,锏化“双凤朝阳”之式,上下齐飞,将周身护得风雨不透。
“燕山雪花大如席?”罗成枪势无功而返,后退几步拄枪品味,双眼一亮道,“好诗!却未料到朋友竟是位雅人,一句诗道尽我这式枪法的精髓。且看这式又如何?”罗门枪法施展开来,银枪翻滚,如千百万玉*腾舞九天,搅得天地乾坤一片冰寒;枪尖抖颤,又似一夜东风徐来,千树万树如雪梨花悄然绽放,幽美静谧的背后却又潜伏杀机。
秦琼的一对霹雳金锏却也未见半分逊色。他将义兄李靖倾心传授的一套秦家六十四路“杀手锏”使开,两截无锋无刃的四楞钝铁却生出击、枭、刺、点、拦、格、劈、架、截、吹、扫、撩、盖、滚、压等无穷妙用。金灿灿的双锏宛然化为撕裂长空的闪电,起处如卷隆隆风雷,落处似炸轰天霹雳。
两人枪来锏往滚滚又斗了上百回合,仍是一个平手之局。罗成因方才拳脚比试落了下风,自然急于找回场子,心知如此战法千合之内绝难分出高下,索性先下手为强出了绝招。急剧震颤的*枪忽地急速穿刺,几乎在呼吸之间连续刺出整整二十五枪。由于枪速快到了极点,竟在空中形成残象,二十五个亦真亦幻的枪头整齐匀称地布成五五梅花之象。这二十五枪虚实相生,真正的杀手可以由其中的任意一枪发出,令人防不胜防。
“五展梅!”秦琼也曾听义兄李靖跟自己说过罗家枪法中的这一式杀手,只是这一招连当年的秦彝都未学到手,李靖却知道,此刻对上这招,秦琼才体会到它的可怕,纵使以他如今的身手,也不由生出不知所措的感觉。双锏翻飞,演化“八方风雨会中州”之式,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全力防御护身。却不料罗成银枪再生变化,左下方的那朵梅花中间竟不可思议地刺出第二十六枪!“寒梅吐蕊”,这才是“五展梅”精髓所在。
森寒的枪锋直逼秦琼腰间,秦琼暗道一声:“苦也!”他事先也曾对罗成的实力做出评估,过于乐观地以为凭自己的身手完全可以将一切变化控于掌中。此番弄巧成拙,直怕一点皮肉之苦难以避免。潜运内气,使腰部猛得塌陷一块,至于能否完全避过枪势却只有听天由命。
枪锋一触及收,秦琼抽身检查,见腰间犀牛皮精制的掌宽腰带被破开一条三寸长的口子,内里的衣服却未损及分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秦琼将双锏交于单手抱拳道:“多承容情,秦琼拜谢了。”
“你姓秦?”罗成一愣,目光忽地落到秦琼怀抱的霹雳双锏之上,抢前两步压低声音急切问道,“前齐武卫大将军秦彝是你什么人?”
秦琼微微一笑,亦是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回答:“正是家父。”
擂台旁的灵官庙内热闹非凡,先是罗成整衣向秦琼施礼,拜见了表兄。秦琼还礼后将王伯当唤到面前,介绍给罗成。罗成见王勇气宇轩昂、风采不凡,心中也自倾慕,又因其是表兄的义弟,遂叫平生傲气尽皆收敛,两人却是一见如故。
而后罗成又拉过一个虎背熊腰、方面大耳的雄壮大汉,向秦琼介绍道:“表哥,这位是我的义兄杜义字文忠,在我父麾下任中军官之职。”
不防杜义呵呵一笑道:“不好意思,兄弟,我与叔宝大哥却是旧识。”说罢向秦琼纳头便拜:“大哥,多年不见,想煞小弟了!”
看罗成有些发愣,一旁的王伯当笑着解释道:“文忠当年流落到齐州时曾得大哥周济,后来又赠送盘川助他回转故乡幽州。他投军到令尊罗老侯爷麾下,因作战勇猛而得老侯爷赏识提拔并收为义子却是这以后的事了。”
“原来你们……”罗成聪明伶俐,只一转念,想到早上杜义撺掇自己前来观擂,方才见自己与表兄交手又未加阻拦,登时明白竟是被这个一向被父亲誉为“憨厚”的义兄摆了一道。
秦琼恐他心里留下疙瘩,即解释道,“愚兄此来幽州因有一件大事要办,其中多有借重姑丈与表弟之处。但恐直接上门有些冒昧,故此出此下策,使文忠兄弟将你请到此处,又因一时技痒欲见识你罗家的飞雪枪法而未及时相认,还望表弟勿要见怪。”
见表兄亲自道歉,罗成自然不便再说什么,只得狠狠瞪了杜义一眼。只是杜义与他相交多年,深知这位义弟号称“冷面”,对敌时心狠手辣几至阴毒,但对待真正关心的亲人朋友却最是热诚真挚。因此将只一对大眼向着他无辜地眨啊眨啊,一副憨厚的样子叫罗成哭笑不得。
此时张公瑾、白显道、史大奈三人也过来见礼,齐声恭贺秦琼、罗成兄弟团聚。罗成却突然醒悟地问道:“表哥你叫做秦叔宝,莫非就是那‘四海聚’主人,江湖朋友口中‘平生未睹孟尝颜,便称英雄也枉然’的齐州‘小孟尝’?”见秦琼点头承认,脸上便有些不自在起来,“表哥你的‘四海聚’分院前年便已开到了幽州,为何直至如今才来相见?你却不知我母亲这些年来既伤心父兄身亡,又牵挂舅母与表哥你们的下落,每日除了以泪洗面就是念经祈福,二十年来几无一日间断。”
秦琼苦笑道:“表弟你应当知道当年姑丈兴兵伐隋,却受阻于靠山王杨林,最后不得已与大隋约法三章易帜归降。那杨林回师时,恰逢登州海寇作乱,上岸抢掠百姓,便又提兵至彼处平乱。剿灭海寇后,因见登州城池倒坏,人烟稀少,便上表奏闻,言愿意镇守登州。这些年来,杨林招集民工,整治府库,修筑城垣,竟是长住了下来。愚兄近年来在齐州苦心经营的一点基业却是正在他的眼皮底下。若是贸然到幽州认亲,你府外可是有许多朝*派来监视姑丈的细作,一旦消息传入杨林耳内,让他知道当年被他所杀的秦彝尚有后人在世,只怕是有些不稳便。此番之所以设法让表弟到此处相见,也正是考虑到此节。”
“原来如此,还是表哥考虑的周到。”罗成释然,又问道,“方才表哥说有一件大事要做,却不知是何事?”
秦琼面上微现怒色,沉声道:“愚兄的‘四海聚’生意日渐兴隆,不想竟引起宵小之辈的觊觎。这幽州分院开张刚刚一年,‘黑虎帮’的齐东岳就派人找上门来,说什么愿保我‘四海聚’太平,却张口就要分我五成红利。愚兄因一时不得空闲前来幽州,管理‘四海聚’的兄弟只好借口支吾搪塞,暂时拖延。年前‘黑虎帮’在齐州栽了个大跟头,不但损失大批人手,连齐东岳的儿子齐桓都搭了进去,致使‘黑虎帮’实力大损。可恨那齐东岳竟想在我‘四海聚’身上找回损失,一个月前他已下了最后通牒,勒令‘四海聚’将去年的五成红利交上,并且以后每年均依此办理,否则就要我‘四海聚’楼破人亡!”
“岂有此理!”罗成勃然大怒,星目暴射出森寒杀机,“那齐东岳不过是一介土豪,说什么让人楼破人亡,他仗了谁的势?”
“仗了谁的势?还不是仗了那定国公府的势!”一旁的白显道不失时机地煽风点火,“小侯爷你还不知道吧,新年时齐东岳把女儿送给了定国公的公子伍安福做妾。伍安福已经放出话来,在幽州这块地面,谁要敢跟‘黑虎帮’为难,便是与定国公府过不去。现在齐东岳在外面可是嚣张的不得了!”
“定国公府也有份插手这件事?”罗成一反方才的暴怒,语气平静的有些阴沉。
众人中只有和他最相熟的杜义知道这才是罗成动了真火的表现,趁机火上浇油:“听大哥说,近日那伍安福多次到‘四海聚’寻衅滋事,分明是为齐东岳撑腰!”
秦琼接口道:“表弟,愚兄绝非任人欺凌之辈。此次来幽州,正是要斗一斗齐东岳这条地头蛇。又听张、白两位兄弟说这些年伍氏兄弟给姑丈找了不少麻烦,便有了干脆将此事做大的念头,欲求姑丈与表弟一臂之力,索性将伍氏兄弟一并解决,不知表弟意下如何?”说着向罗成*出了自己的右手。
纵使以罗成的胆大包天,仍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他怎都没有想到这位表兄的心思手段之果决狠辣还远在自己之上,此次打的竟是斩草除根的主意。心中闪电般转念,反复权衡利弊,终是将心一横:“好!小弟便陪表哥你博了这一铺!”*出右手与秦琼握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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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一辆马车驶入靖边侯府。
“小侄秦琼,拜见姑丈、姑母!”在靖边侯府的内宅,秦琼推金山、倒玉柱,向上座的罗艺夫妇大礼参拜。
“叔宝快快免礼,罗成,扶你表哥起来!”老夫人秦氏连声说道。上下打量着站在面前的秦琼,转头对罗艺道:“老爷,果然是太平郎。你看他的相貌简直与我兄长当年一模一样。”说着却又落下泪来。
罗艺连忙劝慰妻子:“夫人,今日乃是亲人团聚的大喜日子,你应当高兴才是。”
“是该高兴,高兴……”秦氏搌干泪水开颜笑道,复将秦琼唤到身前,仔细询问他们母子这些年来生活的境况,絮絮叨叨不肯放过一点细节。听到他们总算衣食无忧,秦琼又已成家立业,这才放下心来。
秦琼可以感受到老人琐碎的话语中洋溢的浓浓关切之情,因此丝毫不以为烦,细细地向姑母陈述着自己一家人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
秦氏听得一时哭一时笑,看看已是大半个时辰。秦琼见她精力不济,业已现出疲惫神色,便温言道:“姑母已然疲倦,便请先去安歇。侄儿此次将在幽州盘桓一段时间,来日方长,相聚却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一旁罗成也行劝告,秦氏确实疲倦,便嘱咐丈夫、儿子好好招待侄儿,由丫鬟搀扶到后堂休息。
此时室内只剩罗家父子与秦琼三人。罗艺收起笑容,单刀直入向秦琼正色问道:“叔宝,你的来意罗成已经与我说了,老夫直想知道你有几分成事的把握?”
秦琼暗道自己这位姑丈好大的气魄,不愧为一方之雄。只看他竟不是考虑是否做事而是关注成事的几率,便知他也早有除掉伍氏兄弟的念头。遂*有成竹地答道:“不瞒姑丈,此事的前后关节侄儿思量已久,经反复推敲后,自觉胜算当在九成以上!”
罗艺眼中一亮:“贤侄计将安出?”
秦琼油然一笑,道:“天欲令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姑丈若想诛除伍氏兄弟,关键还在伍家那纨绔子身上。据侄儿所知,那伍魁的独子伍安福平日*行幽州,肆意妄为。我们难道不能在他的身上做点文章?”
“你的意思是要……”罗艺年老成精,闻言已把握住秦琼计划的最关键一环。
秦琼双目寒芒一闪:“伍安福胡作非为已经惯了,偶尔撞上靖边侯府的人不买他帐,双方口角以至斗殴,结果失手自伤致命,应当算是一场意外吧?而伍氏兄弟在三月十五的大校时携私愤蓄意报复,自愿签生死状与靖边侯府的将士比武,最终因技不如人而命丧他人之手,想必他们也不算枉死,朝*也不能因此而责怪姑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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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手!”秦琼一声轻喝,“惊夜枪”一搅一挑,对面的罗成只觉一股大力传到手上,再也把持不定手中银枪,两手一抖,银枪飞上半空。
罗成满脸不可思议的神色:“表哥,你用的是什么枪法,居然如此神妙无方。我可以和用锏的你打成平手,但对上用枪的你,却连三百合都难以接下?”
秦琼收枪笑道:“真正继承我秦家‘杀手锏’的是我的义兄李靖,他的锏法甚至已超出了当年的我父。如果是和他交手,你怕是连百合都难以支撑。而愚兄的真实实力却在这条枪上,枪法名为‘太极’。所谓‘太极’者,乃至于极限,无有相匹之意.既包含至极之理,也包含至大至小的时空极限,放之则弥六合,卷之退藏于心。《易传·系辞传》有云:‘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太极技击之法亦遵循阴阳之理,以‘引、化、合、发’为旨,顺其势而改其路,借力发力。讲究‘中正安舒、轻灵圆活、松柔慢匀、开合有序、刚柔相济’,如行云流水,连绵不断。这套功夫传自上古时的轩辕黄帝,据说黄帝一日隅行于坡前,偶见蛇鹊相斗,那蛇首尾相连。鹊攻尾,首来救。鹊攻首,尾相援。鹊攻中,首尾连。黄帝心有所悟,从此留下太极这一门武艺。”
见罗成听得双眼放光,秦琼哑然失笑,从腰侧的囊中取出一个扁平的锦盒交在他的手中,正色道:“表弟,你天资过人,如今就枪法而言可说已登堂入室,若说与姑丈仍有差距,那也只是经验火候不足而已。但是武无止境,只望你能将此中物事融会贯通,以使武艺再上层楼。”说罢,挥手道别,转身离开。
罗成打开锦盒,却见里面是两册线装书籍,封面上分别题着《太极枪法》与《秦家杀手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