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大宅一百多年,几任风雨,依旧风光。
兰泽招呼管家,打开大门迎接公主大驾。
云裳自认晚辈,门口落轿,步行进门。从她回到云王府,这么久了,都没来过江家一趟,所以让佳彦准备了一点礼物,送给江老夫人。
老夫人花白头发,拄着拐杖,见到云裳,竟要行三叩九拜的大礼。
云裳赶紧上前扶住:“老夫人请起,裳儿受不起。”
江老夫人这才站稳了,浑浊的眼睛饱含热泪:“公主,你一直不进江家大门,老妇人当你不肯原谅我们。”
“哪里的话。”过去的事情,云裳不想再提。
“当初听说二爷把林家围了,我们就逃了,的确是对不住。谁叫我们江家无权无势,一屋子老弱妇孺呢。唉”江老夫人一声叹息,百般无奈。
云裳听前半句,算是道歉,后半句则是暗示她该给兰泽一个官职。她看了看兰泽脸色,很明显,他不乐意当官。每天清早去王府议事,根本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老夫人,我回到王府就一直脱不开身,没来看你,让你多心了。”她一把拉过洛河,“这是我的好朋友,京城来的名医。”
“我知道。陆神医,现在已经传遍大街小巷了。”江老夫人凑近了,仔细看了看,越看越欢喜,“真是一表人才,传言不虚。”她眉头一皱,“只是我府里没有人生病,没请大夫啊。”
云裳知道她年纪虽大,却没老糊涂,这话分明是说给兰泽,墨香听的,怪他们把大夫请家里来。
说来也真是奇怪,生病了,火急火燎的找大夫;没病时,看见大夫就恨不得避开三尺。
“老夫人,我特意带来,给你看看呀!他既然都是神医了,你不找他问问延年益寿的养生之道?他可是难得来一趟云州,哪里能放过他。”云裳笑嘻嘻地把洛河往前一推,就站到兰泽身边去了。
陆飞卿给江老夫人陪笑,简单的问了问老人家生活日常,喜欢去那些地方,做些什么事。劝她多出门走动走动,不要闷在家里。趁人不注意,瞪了云裳一眼:真会给他找事做。
云裳知道他心里一定在埋怨自己,等回去再说。她避开洛河的眼光,只看兰泽。“表兄,很久没有去看你的琴了,最近有没有收到什么好琴?”
兰泽边走边说:“不怕你笑话,以前家里几十张琴你都见过的,我弹的就那么几张。如今……”他小声说,怕身后老夫人听到似的,“不弹的都被香儿送给橘子楼的姑娘们了,我就剩两张了。”
“琴不在多,再精。那留下的必定是表兄的宝贝了,走,看宝贝去。”云裳熟门熟路,带头走前面。
到了琴室,墨香才问:“公主,陆大夫行不行啊?”
“放心吧!他先给老太太糊弄的晕头转向,待会儿,我再给她致命一击。让她彻底断了给他娶亲的念头,好不好,也就你一个儿媳妇,保证不敢欺负你。”云裳指尖轻轻一勾,琴弦铿然一声,响彻久远。
苏子寒说,云裳琴棋书画一样不会,那是说她没有一样能拿得出手。
因为,每一样要想精通,必须下苦功。显然,云裳纯粹玩玩而已,就只落得个样样通样样瘟。被那些爱挑刺的问话的时候,云谦只得说他家小郡主什么都不会。只是一片孝心,会做吃的给他而已。
现如今的情形看来,须有拿得出手的技艺,才能镇得住那帮妖魔。
云裳见墨香还是那么忧愁,就逗她:“嫂子,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赌?赌什么?”墨香没有什么可以拿来赌的,她无辜地望着兰泽。
兰泽也不知道她搞什么鬼。
“要是你三个月之内能怀孕,就让他,教我弹琴。住在我的王府,教我弹琴,如何?”云裳端坐着,左手按着琴弦,右手虚握,架势倒是摆的挺正。
她想,按照江老夫人的脾性,就算墨香怀孕,也不见的能生得出来。生不出来,还不是白搭,反而大人遭罪。
最安全的方法就是把他们两个接到王府里去。刚好安言在府里住的闷,可以的话,林宅空着,给他老人家搬过去。这样空出来的,让兰泽住,岂不是整个府里的气氛都轻松许多!想一想,每天早上被一阵琴音叫醒,多美好!
对!就这么办!
兰泽已然猜到了她的心思:“我住进去,墨香自然也是要跟过去的。那安先生,文大人……”
“林家宅子一直空着,我准备变成文序的私宅,安言住过去,云州书院的学生拜访也方便。”云裳在请他们入住的时候,就没准备让他们在王府住一辈子。
现在云州基本太平无事,王印在手,兵权稳固,陛下操心不到云国来。她只是安排一下住处,谁又能说什么。
兰泽点点头:“这也是。王府终究是王府,出入该有个限制。”
墨香胆小,跟兰泽到江家,怕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勇敢的事情了。她不敢惹怒老夫人,哪怕已经有公主这样的靠山。她问道:“我们去王府,就只是教公主琴吗?”
云裳最喜欢细心的人了,对墨香的好感又多了一分。她也知道自己才回王府不久,很多人眼里没有威信。
她想了想:“给我生个小侄子或者小侄女呀!我云家,亲戚可是少得可怜。江府,压力太大,你们两个一进门就愁眉苦脸的,也不怕生出的小孩苦瓜脸。”
云裳笑嘻嘻地拿着一个石榴,左手抛到右手。“你们就当看在我府里人少,清冷的份上,陪我住着便是。”
出来的时候,洛河还在开导江老夫人。不过老夫人的眼神透着虔诚,很明显,被他说服了。
就在老夫人看到兰泽时,眼神一转,变得无奈中带着一股怨恨,是长久的情绪积压,无处发泄。她又开始叹气:“老身哪里奢求长命百岁,只求儿子孝顺就好。”
云裳上前,陪笑着说道:“老夫人,表兄很孝顺啊!父王生前就说,他最孝顺的。”
“他?哼。”老夫人那一声嫌弃,伴随着重重的叹息。
她的心愿是儿子当官,光耀门楣。
云裳岂可不知,只是孝顺只有成全父母心愿一条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