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叩拜,一生情断。
玉和抬头的时候,姬云峥的身影已然消失在视线里。默了默,她坐回床上小心掏出胸口上的玉哨,轻轻吹响之后,伴随着悦耳笛声传来的,是一红衣蒙面人。
“玉主子www.shukeba.com。”那人单膝跪地,声音淡淡的,“请玉主子再坚持几日,我家主子这几日被北漠大军缠着分身乏术,他一收到玉主子消息,很快便会赶来就您。”
玉和摇摇头,“你跟鬼王说不要来救我,我不想有任何变数。而且我有自救之法,请他不必担忧。”说完把早已备好的信交给他,“你帮我把这封信交给宫里的明德,跟他说只要他按着我信里交代的去做,事成之后,他所有把柄我都会尽数销毁。”
那红衣人不敢怠慢,拿好东西之后复又快速飞离玉芙轩。
……
姬云峥回到书房的时候,纳兰笙早早等候在那。此刻正对着摆了数天的棋局思量。见姬云峥进门,他行了个礼之后问他:“皇上只是见了一次国师,对娘娘前后的态度竟如此天差地别,想必国师为皇上带来的这个消息定是惊人。”
姬云峥越过他坐在软榻上,没有说话。
安静的书房内,长长久久沉默过后,姬云峥叹了口气,终是把玉和所说的一切都尽数说出来。
纳兰笙听完却恍然大悟,又回想起玉和早先派人痛打他一顿的事情来,终于笑出声,“怪不得娘娘要先把属下痛打一顿再带回太子府为殿下效劳了,原来玄机在此。”
姬云峥不解,问道:“丞相此话何意?”
纳兰笙的声音悠悠的,“皇上可还记得娘娘早前把臣带进太子府之时,臣是身受重伤的?”
姬云峥点头,深邃的眸里有光芒闪过,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其实是娘娘派人把臣打成重伤的,臣痊愈后前去向娘娘谢恩,娘娘又赏了臣一巴掌,她的眼中对臣有十足的恨意。可那一次之后娘娘对臣倒是越发信任起来,先前的恨意也渐渐消失。臣先前很是疑惑,奈何娘娘又不愿解释,故而这个疑团一直困扰臣很久。如今得皇上告知真相,臣反倒释然了。”
见姬云峥视线迷茫,纳兰笙又兀自说道:“若臣没猜错,上一世,臣定是造成她国破家亡的一份子。公主此番重生非但不杀了臣反倒带进太子府,足以见得她是难得的顾全大局的人。”说完,意有所指的看着姬云峥。
姬云峥发出一声讥笑,“她所谓的顾全大局不过是为了青璃国而已。”
纳兰笙放开手中的棋瓮,终是正了脸,“恕臣斗胆,敢问皇上可有称霸三国的野心?”
姬云峥摇头。
他平生没什么志向,遇到玉儿以前就想着游历山川,吃喝玩乐;遇到玉儿以后,选择当皇帝也不过是想着她在。
可惜了,那个狠心的女人连他这么点心愿都狠心剥夺了。
“既如此……”纳兰笙笑着,“皇上又何苦执着?娘娘就只是想保护好自己的国家罢了。”
姬云峥合眸细细思量。
玉儿,的确只是想保护好自己的国家。
可哪怕保护自己的国家再强烈,却不能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父皇是他最敬重的父皇,她竟然可以如此冷血到见死不救。其罪当诛。
“为了青璃国,她把我逼至如今这副田地,我若轻易放过她,愧对父皇,愧对凤阙子民。”
“那,皇上的意思是?”
姬云峥合眸,敛去了眼中的痛苦,双手揉着太阳穴,哪怕强行扮作沉稳,可那不断发抖的手却还是轻而易举地将他出卖,“朕这几日便会下圣旨,赐死玉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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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芙轩
“娘娘,耶律大夫来了。”元福把房门打开,一边说话一边扶着耶律瑾瑜进了房间。
玉和虚弱睁眼,见多日不见的瑾瑜,连日来的担忧终于得到了些许安慰。
“青焰呢?”她问。
耶律瑾瑜却是心思沉痛,慌乱跪到在床前,望着被高烧烧的几乎不成样子的玉和,眼眶噔地就红了,“都这个时候了,您还关心我们又是作甚。青焰是灵皇后派在公主身边的侍卫,能为公主出生入死就是他的福气了。”
玉和不依,执拗地抓住他的衣袖。
耶律瑾瑜无奈,“放出来了,索性先皇只是把他关着,并没有动用私刑,现在就躲着干着急。”
玉和这才放松下来。“你们没事我也就放心了。”说完看向元福,“公公,我有些话想和瑾瑜说,不知您……”
元福一愣。
其实皇上的意思是让他看着顺便监视着,按理说他若拒绝也无可厚非,娘娘仁厚自是不会多家为难,可每每看着眼前女人虚弱的好似下一刻就要离去了般,他就万般不忍。
罢了罢了,就还他们一片清净吧。
于是点头,朝门外走去。
走了几步之后,又回头,元福怔楞地望着玉和,声音忽然就哑了,“这些天,可否要奴才把小皇子给您带过来陪陪您?”
如果那晚他没听错的话,皇上这几日便会正式下旨赐死她了。
毕竟是母子,骨血相随,元福心软,只要一想到这些,他就恨不能立马把绵忆抱过来。
玉和愣了愣,感激地看了眼元福又说道:
“算了,绵忆体弱,我又病怏怏的,怕会传染了他。”
“可是……”元福不甘愿地咬着唇,欲言又止。
玉和望着他,“公公,我知你好意。我就要死了,还是不见为好,见了反倒会添了不舍,会担心我死后他过的会不会好,有没有人欺负他,害怕他自小没有娘亲抚育,会学坏。操心的事情多了,我走的也不会安心,到时候死不瞑目可就又会触犯圣怒了。”
元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胖胖的脸抖着泪,“娘娘放心,奴才定会拼死照顾好小皇子。”
许是因自小便断了那个物事,对待情感方面更是敏感,玉和不过就是简短陈述了一件事实他便已受不住了,这要是娘娘真走了,他不敢想象自己会哭成哪般模样。
胖胖的手揉了揉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的液体,他强逼着自己扬起笑容,这才笑眯眯地对玉和说道:“那,一切都依娘娘。”说完便走了出去,顺势替他们把门关上。
而一旁早已为玉和诊脉的耶律瑾瑜却是方寸大论。
他瞪圆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玉和,“公主,这……”
“三个月了。”玉和收回手,“这段时间我一直不敢让其他太医或者大夫看,为的就是怕他们看出来。”
耶律瑾瑜慌了,压着嗓音低声回道:“公主,这孩子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