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和醒来的时候,整整两年未见的容华正坐在床边,神色担忧地看着她。珠帘外头,是耶律瑾瑜,跪在岸几上,也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绵忆和荣慧呢?”
容华轻轻把人扶好坐在床头,见她眉眼尽是担忧之色,忙回道:“都好着呢,小殿下来这里丝毫不怕,这会儿正牵着荣慧在御花园里玩呢www.shukeba.com。”
玉和这才稍稍放下心来,长长叹了声,眉峰又下意识地聚起,“青焰和念奴呢?”
“太子殿下已经派人去找了,一切事宜都安排妥当,公主尽管养伤便可。”
“姑姑,我不在凤阙的这两年,得亏你和绵忆照顾绵忆。”玉和轻轻拍了拍容华的手背,正犹豫着要不要将母后未死的消息告诉她,却见外头耶律瑾瑜凑到了珠帘处,声音极力想要人听起来平静,却还是无法掩饰那一丝丝的颤抖:
“公主,皇上此刻在上朝。朝堂那边儿的局势,似乎不太好。”
“父皇重病,为何不好好休息而要撑着病体上朝?”玉和秀眉皱起,隐约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
果然,耶律瑾瑜接下来的话彻底证实了她心中所想,“听说姬云峥撕碎了和离书,派大使前来以夫妻俩闹情绪很正常为由要把你接回凤阙。”话到此处,耶律瑾瑜压低了嗓音,“公主知晓的,您此番回来,满朝大臣分成两派已经闹的不可开交了。主战派主张把您留在青璃,和凤阙进行誓死抵抗,主和派则建议把您送回凤阙同时向姬云峥赔罪!”
这一番话说的越发气恼,咬着牙说了句“该还的都已还清了,何须赔罪!”后便由着容华扶下床,简单梳洗之后便披上狐裘大氅往朝堂赶去。
这么多年,青璃国上下一直是主和派占据上风,就连她自己也在潜意识里站在主和派一边的,按着他们的话前往凤阙和亲。可事情发展到如今这步田地,她实难以相信那群老古董还想着委屈求全。
“皇上,我们青璃国小力弱,实难以抵抗凤阙的强大攻势啊。而今凤阙景佑帝派大使前来,带来的口信句句诚恳,只要公主回去,一切都好商量。为了江山社稷着想,我们万不能拒绝啊。”
玉和还未踏进朝堂便听见一群大臣在那争辩的不可开交。下意识地收回步履,站在门边等待接下来的发展。
只见耶律楚雄站在正中央说道:“皇上,臣等认为,玉和公主再不能回凤阙。两年前景佑帝下令杀死公主,后公主侥幸逃脱才能幸免于难。可祸根已埋下,臣等听说这段时间景佑帝一直以折磨公主为乐,今日若被他把公主接了回去,后果将不堪设想。我们青璃虽然弱小,可万不能让他这般折辱,没了尊严。”
门外偷听的玉和这才稍稍缓和了神情。不可否认,虽然这些大臣一切出发点都是为青璃,可她听着还是觉得特别受用。
“我们青璃国的公主从来都是为了江山社稷服务的,和亲是他们的使命,灵皇后当年已是和亲失败得罪了北漠,而今玉和公主更是把鬼王和景佑帝一同得罪,若他们二人合两国之力攻打我们青璃,青璃将岌岌可危。为今之计,唯有把公主送回凤阙遂了景佑帝的意,这才可以求得他们凤阙的庇护以保我们青璃长存。”
“话说回来,臣可是听说是那玉和公主德行有亏,与那北漠鬼王以及耶律廷筠牵扯不清,这才惹怒景佑帝。耶律将军你这般维护公主,可是因着少将军曾与公主有一段情?”
“都是废话!”
玉和终是受不了了,总觉得那群主和派的臣子们都是白眼狼,倾尽全力拼了一场,到头来还是被他们反咬一口。在满朝文武的惊愕视线中大跨步走入朝堂,又见坐在龙椅上神情万分虚弱的父皇,她心念一动,下意识跪倒在地,叩了三扣,“儿臣,参见父皇。”
玉彦的精神早已恍惚,就连方才群臣争吵都没有听清楚,可这会儿见着玉和进来了,整个人精神也好了很多。
“皇儿身上有伤,快快起来。”说完又吩咐一旁的太监拿了椅子。
玉和默默坐下,凤眸扫过群臣,见担忧与鄙夷者皆有,当下一时之间五味杂陈。
“敢问公主,可否详细告知在凤阙那段时间所作所为?”
说话的,是朝中的文丞相,主和派首脑,年逾古稀,可做派却毫不相让,脸上所刻画的岁月的痕迹非但不削弱他的威严,反倒平添他的强势。
对于文丞相此人,玉和是怕的。自小就怕他的咄咄逼人。以前母后想尽法子想要撮和她和少将军的时候,是他一直倾力阻拦。
文丞相,瞧不起她和母后,甚至于青璃皇室中的女人,可身为主和派首领的他又不得不依赖她们去护得一时安然。
“文丞相想知道什么?”沉默思量了一会儿之后,玉和问他。
文丞相看了眼他对面的耶律楚雄,问道:“传闻公主在凤阙时同时与北漠鬼王、少将军耶律廷筠牵扯不清,可是真的?”
玉和笑着问他,“就连丞相大人都说了是传闻,可见丞相大人也不知道事情真假,那本公主请问大人,何来的底气在朝堂上指责本公主?”
见文丞相不说话,玉和又问:“再者,丞相大人与本公主同为青璃子民,本应同仇敌忾,可此时您却在朝堂上拿着捕风捉影之事羞辱本公主,本公主受辱也就意味着青璃受辱,这于丞相大人又有何益处?”
“臣……”文丞相一怔,憋红着一张老脸,好半天不知如何回应。
“那依公主之见,依目前的局势,公主可有法子破了青璃被两国夹击之困?”沉默中,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自主和派大臣中传了出来。
玉和抬首,没有血色的唇瓣微微扯出一个弧度,正欲说话,却见坐在龙椅上的玉彦重重咳了几声。抬首时,他已捂着手帕咳的撕心裂肺。
待好不容易停歇,玉彦收回已浸满了鲜红血液的丝帕,手指指着主和派大臣,苍白倦怠的脸上裂出了一丝怒容,“真没想到,朕这些年养了你们这一群白眼狼!玉儿是朕唯一的女儿,你们不疼,朕撑着这条老命自是要好好珍惜。日后,若再让朕听到有谁因为凤阙之事责难公主,杀无赦!”
“皇上!”
“都给朕住口!”素来以懦弱文雅著称的青璃国皇帝玉彦这辈子只有两次对群臣摆过脸色。一是当年欲立灵皇后为后遭到群臣反对的那一次,第二次便是今日。
“文丞相,替朕回了那凤阙大使,迟些时候朕会再派人送一封和离书给他。他若要抢人,就从朕的尸体上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