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和活了两辈子,所见事情无数,可就连初出重生之日起都未曾有此刻正发生在眼前的事情来的震撼。
宽大敞亮的御书房里头,房顶处有有无数条红绳缠绕,红绳上方,悬挂着一副又一副的画,画里头是鬼王先前的19位夫人,只消一眼便可知生前定是艳丽无双,容颜冠绝天下。
且不说轻染说出她们都像她的这句话中到底有多少为真多少为假,一旦这种想法入了心思,她就会下意识地想要去比较。
第一幅,是鬼王的第一位夫人,唤作若兰。素手下意识地覆上自己的唇,来回轻轻滑着。她粉如桃花的唇瓣像极了她;
第二幅,是鬼王的第二位夫人,唤作潇湘。她双眸含水的模样像极了她;
第三幅,是鬼王的第三位夫人,唤作倾尘。笔墨的重点在于她挺翘的粉笔,这与她近乎一个模子所处的相似度根本不需比较。
第四幅,是鬼王的第四位夫人,唤作苘鳳。是所有画像中篇幅最大的一个,她神态安然,勾唇浅笑,坐于一张贵妃榻上,顺手交叠放于膝盖处,双目望着前方,好似要越过那画质一路迎上她。玉和下意识地举起双手,望着自己手背的她有些许怔愣。当真是一模一样,分毫无差。
玉和有些站不稳,心里的震撼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反映,亦不知道如何去应对。
轻染上前把她扶助,陪着她一幅画一幅画地仔细看完。
早已收拾了耶律瑾瑜的三号左护法其实早就回到了御书房,大门亦打开了。可他没有上前,因为根本无力回天。哄完荣慧的二号右护法也回来了,站在做护法神情凝重地看着玉和在御书房处转悠,手下意识地抓住门边,牙关要紧,渗出了血。
接下来的画像都如同前几副那般,貌美如花,却总是有一处能找到和玉和相似的地方。走到后来,若不是有轻染扶着,玉和几乎以为自己没有勇气再看下去。一直撑到最后一幅画下,玉和微微仰着臻首,细细端详着画中之人。
这位夫人,她记得,叫如梦,是鬼王的第十九位夫人。
“和其他夫人新婚当夜死亡或者几日内死亡相比,听说这位如梦是活的最长的一位夫人,足足有三个月。这三个月内,鬼王几乎是把她待在身边,寸步不离地陪着www.shukeba.com。”轻染站在身后把这些时日打听到的消息尽数告诉了玉和,也随着她的视线往上方望去,秀眉微皱,“只是,这一对比下,她没有一处是像公主的。却又是所有人最像公主的。”
玉和心魂一颤。
轻染说的很对,她当真是像极了自己。无关五官,关乎的是一颦一笑间透露出来的风韵。
如梦这个名字,当真是诠释尽了他们作为替身的可笑人生。似真似幻,如梦一场。
“公主.......”轻染扶助几乎站不稳的玉和,“书案上还有一幅画,想必就是鬼王心中的那位女子了。反正都看到这了,倒不如就顺势一起全看了,也了了心中的疑惑。”说完便要上前把那画像取来。可脚步刚踏出便被二号抬脚直接给踢到了角落。
二号负手而立,面具下的那双眼冷冷地看着玉和,“公主费劲心思不就是为了要看这些东西吗?御书房闯了,画也看了,还请公主出去。”
凤眸望进二号那带着痛苦与懊恼的双眼,玉和愣了愣,见她眼中似乎对自己有埋怨与痛恨,终是黯然把视线收回,低垂,再无言语,只余心内那股叹息声在内心深处一个不愿提及的角落里嘶吼着,叫嚷着,好似在催促她喊出那个人的名字。她又何尝不想对着二号大声喊出来?
可是她不敢。
从来都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玉和第一次怯弱了。她很明白真相是很残酷的,一旦揭开,代价将十分惨痛。
此地无银,大概就是如此吧。
其实书案上的那幅画看与不看又有什么区别呢?
黯然转过身,她撑着身体一步一步往房门走去。临至门口时,又忽而回头望向二号,玉和顿了顿,问她:“你,认识洛璃吗?”
二号怔住,少顷后面具下发出一声嗤笑,“洛璃是谁?”
玉和淡笑一声,“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当日我初出来到岭南的时候,她还是少将军的得力女将,一边帮我照顾荣慧,一边协助少将军帮我打理米铺。后来......”视线转沉,玉和望着书房外头那高高挂起的冷月,心思往昔回忆里头,徘徊,沉沦,“姬云峥邀请无双夫人去往冥王府赴宴的时候,她还帮我挡过一遭。可是,自我身份暴露过后,我就在没有见过她了。二号,你是鬼王的得力护法,我知道你能力非凡,如果他日你寻到她了,能否帮我告诉她,很感激她为我做的。”
回应她的,是身后长久的平静。
许久许久之后,在玉和即将抬脚离去前,终于听得后头一抹凄绝的声音传了过来,“我会尽力。”
玉和淡笑着朝她点头,提裙便离开了御书房。
轻染亦站起身快速离去。
门外头很快便想起了荣慧软软的哭腔,“娘亲,你怎么哭了?娘亲不哭,娘亲不哭。”
二号怔怔地站在书房正中央,发着呆,也不知神思去往何处。
左护法见她这般魔怔模样,走到她身边叹了口气,“洛璃,我和你在教主身边共事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见你手足无措的模样。”
面具下方一滴清泪淌下,落到地面上的那一刻,二号把面具摘了下来。
正是消失了好久好久的洛璃。
“夜白,这次玉和肯定猜到了教主的身份了,我们要如何向他交代?”
夜白亦是叹了声,“我马上前去弱水跟教主细说这件事情,你也别惊慌,大不了你我一同请教主责罚。”
“受责罚我根本不怕。”洛璃已几近崩溃,抱着头,已带了些许哭腔,“我只是害怕教主花了半辈子的努力经营会付诸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