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和带着连翘赶到楚夫人住处的时候,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而后一阵剧烈的掌风袭过,大殿的房门被掀开,元澈追着忘秋飞了出来。店里头,夜莺扶着伤和楚云坐在角落里。
玉和扭头见元澈和忘秋打得正酣,又见元澈招招处于上风,心也放下,于是扭头问夜莺,“怎么回事?”
夜莺看了眼兀自出神的楚云,小声说道:“属下带入伏在这里的时候,楚夫人还在与忘秋大师饮酒,期间楚夫人提到了剜心一事,想劝忘秋收手,可忘秋不愿,师徒二人便吵了起来www.shukeba.com。”话到此处,她又下意识地望着楚云,亦或许是听到夜莺的描述引得她心中悲戚,此刻的她只呆呆坐在原地默默垂泪。
夜莺又道:“夫人三跪九叩都无法让忘秋罢手,最后无奈只说了声‘师父,请恕徒儿不孝‘云云,殿内早已埋伏好的手下便朝忘秋出击了。”
“只是……埋伏好的手下加上属下之力都不是忘秋的对手,最后还是及时赶来的元澈出手相助。”
夜莺把话说完之后便把头垂下再没看玉和。
玉和默了默,见楚云没有和自己说话的**,便扭头转向外头的元澈,恰逢元澈把忘秋从高处踢落,不多时忘秋便吐了血。
玉和虽然紧张,却也着实安了心。
其实忘秋此人也算不上罪大恶极,可她却偏偏和少将军有瓜葛,剜心这件事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忍。
想了想,趁着元澈把人踩在脚下,玉和走出去,沉声说道:“大师,玉和与你本无纠葛,走到这一步实不是玉和心中所想,在此,玉和求你一次,可否放弃少将军的心?少将军为了玉和不惜性命,如今要亲眼见他赴死已属不易,玉和实不忍再让他承受剜心之苦。若大师当真想要一颗心,不若取玉和的如何?只要能放少将军一马,您让玉和做什么,玉和都心甘情愿。”
话说完,便见捂着胸口万般难受的忘秋不屑地嗤鼻,冷笑道:“耶律廷筠不像其他男人心中藏着国、家、女人,甚至其他功名利禄,他所有行事全源于对你的爱,如此至纯至烈的一个人的心脏,是最好的制蛊良方。而你……”话到此处,忘秋眼中不屑与嘲弄更甚。
“而你,即便所有行事皆因护佑青璃使然,可人活两世,心境变化太多,虽说万般不由己,却也欠了太多人的恩情和情债,说难听点,你的心不值一文。”
虽说她也无欲从忘秋嘴里听到什么好听的,可自己的心被一个外人贬的一文不值,那还真是有点失落。
也罢,好话说尽,她却还如此一意孤行,那也不要怪她了。
“大师的意思是,无论如何都要取少将军的心?”
忘秋没有直接回答她,只道:“对于一个痴迷制蛊之术的人来说,能遇上千年一遇的制蛊药引自当会不惜一切代价得到。这就好比公主感恩耶律廷筠所做的一切而不惜一切代价要护他周全一样。”
玉和终是明白了所谓协商已失去了效果。
朝元澈使了个眼色,待元澈会意之后,她便默然转过身。
一切,因着元澈的帮忙而进行的理所当然,万般顺利。
后方,很快传来一道闷哼声,继而越发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玉和有些站不稳,这些时日她的心神每日被浸泡在血腥气味之中,再加上身体虚弱,总隐隐觉得自己会在某个时刻受不住而昏阙过去。
“公主……”连翘凑到她身边把她扶住,柔声说道:“忘秋死了。”
睫毛颤了颤,玉和苦笑,“去问问楚云要如何处置。”
视线朝楚云那处望去,可入眼所及之处,却已没了楚云的身影。玉和心下一凛,慌忙说道:“人去哪里了?”
连翘亦是狐疑,“刚才还在这里,怎么会……”
慌忙拉过一位宫女过来,连翘问道:“夫人去哪里了?”
“夫人,夫人,奴婢方才见夫人朝城楼跑去了。”
这宫女刚把话说完,玉和只觉得眼前一黑,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她赶忙吩咐连翘,“去把楚将军带到城楼处。”而后扭头朝元澈喊了声,“澈叔叔,快去。”
元澈应了声,飞身而至把玉和抱起,一路带着玉和往城楼处赶。他周身方才因着杀戮而满是血腥味,玉和越发觉得晕眩,总觉得下一刻自己也要是去意识了。
好不容易挨着赶到城楼,便看见楚云一身红衣站在高台处,黑发迎着风在疯狂舞动,像是在跳着一曲死亡灵歌。
元澈想要飞身把人抱回来,却被对方发现了。楚云回身又往高台前端移去,喊道:“别过来。”
声音平淡,没有任何怨念,亦没有声嘶力竭,似乎这样的一份平淡是在很早很早之前便已沉淀,那种看透了生死的宁静。
“师父自小把我带在身边教养,我任性不想学制蛊她也由着我,还帮我调理身子以防日后我被贼人陷害。师父很疼我,可我……可我为了大王竟然下狠心把她杀了,我不是人。”她又抹了把眼泪,喃喃念道:“可是我不后悔,早在你告诉我师父要取大王的心的时候,我心中已经下定决心了。”
“不是你杀的,是我杀的。不怪你。”玉和勉强站稳,小声劝道:“楚云,大王还在昏迷之中,你不和我一起等他了吗?”
这一番话却是平白惹得楚云心碎,涕泪交加,“大王只爱你,有你就足够了。反正当初也决定了等大王死后我也不会独活,现在不过就是早死和万死,没什么区别。”
“楚云……”玉和见她已经一只脚往门口跨,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恰逢楚莨冲出来,见这一副阵仗,整个人都慌了,“妹妹,你不要做傻事。你连大哥都不要了吗?”
“哥……”楚云心碎地喊着,“对不起,这一世的一切都被大王填满,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会好好做楚家的女儿,好好孝敬你和爹娘。”说完便合眼,彻底跨出了高台,垂直落下。
彼时,有风吹来,卷起了那还来不及下落的红色轻纱,被飞扑过去的玉和扯住,生生地撕扯下,再然后伴着狂风彻底卷入了红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