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阵仗玉和见过,小时候父皇上朝,她贪玩就会躲在后头看着群臣叩拜。可那时候的自己是一个旁观者,见到那办阵仗对父皇多多少少是崇拜的。
而今,时移世易,她竟阴差阳错地成了一个当局者。
心境自然差了很多。
连翘拿着一本小册子走到她旁边低声说道:“公主,这是属下等近日查得到反对公主的官员名录,里头有他们的小象,公主尽可细细查阅www.shukeba.com。”
玉和朝她点头以示感谢,颤着手翻到第一页,便见一浓眉大眼胡须分外长的男人,上面标注着的名字是皇甫云才,太尉。
“娘娘,这位是反对您反的最凶的。”连翘在一旁补充道。
话刚说完,耳畔便传来了一道中气十足的朗朗声音,“大王!听闻大王近日有意改国号为玉氏,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耶律廷筠挑眉,俯首问他,“皇甫太尉这话从何听闻?”
皇甫云才怔住,顿了顿后回道:“坊间四处流传,似是不争的事实。”
“皇甫太尉既说是坊间传言了,坊间坊间,市井百姓谈天之地,又岂可尽信?皇甫大人一介太尉高职,尽也如此轻信这些小道消息,是否该好好反省一番?”
“臣……”
皇甫云才被堵的无语,蹦红了脸想要回话,又偶尔偷偷往后扫想寻找人帮忙,可后面的人尽皆窃窃私语,根本不敢再触霉头。无奈,只得继续说道:“大王,既无更改国号一说,又为何会有垂帘听政一事?”
耶律廷筠挑眉,状似为难,“前些时日,左右护法为孤请求江湖术士卜算天命,该术士有言,孤命犯孤星,故而重病卧榻,加速老去。需一八字纯阴女子随侍在侧,方能为孤辟邪解难。而帘内之女子乃天下八字纯阴之人,故而孤上朝带着她。”
这话说的……
胡说八道之中带着些许大臣们不容拒绝的借口。
大王病重命犯孤星,帘内女子纯阴命格可辟邪解难。
谁不知道帘内女子乃青璃国玉和。
皇甫云才沉默暗中算了下玉和的生辰,当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从未听闻这玉和乃纯阴女子。
“敢问大王,这江湖术士可是谁?可否让臣等见识其风采。”皇甫云才一计不成又抛一计。
耶律廷筠却是面不改色,“皇甫太尉莫要心急,再过不久,尔等便可见识到这位术士风采。”
群臣:“……”
其实玉和也很想见识一下这位被少将军如此倚重的所谓江湖术士。按理说这世上出了流风有此能耐,似乎没有其他人有资格了。
到底是什么人?
透过珠帘,她细细望着一脸神秘的耶律廷筠,亦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好在这一场来自于群臣的挑衅在耶律廷筠四两拨千斤之下平安顺遂地结束了。接下来的便是例行公事的汇报政事,耶律廷筠都一一解决了。
其实听到这些玉和都难掩困顿,可见耶律廷筠越发苍白的脸色,她亦是逼着自己听下去。直到冗长的政事汇报终于结束,男人挥挥手便让楚莨把还想留下的臣子们赶走了。
玉和慌乱地跑了出来,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人已昏了过去。
耶律瑾瑜快速把人扛起直冲千秋殿,又是针灸又是喂药,这才勉强把人弄醒,只是那难掩疲倦和虚弱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接下来的数日光阴便是每日的重复今日的事情,好在玉和尚算聪明,几日便也把北漠里里外外摸了个透。有时候还能在他与楚莨为一件事情犯难时提些意见,不无意外地得来楚莨的侧目。
玉和丝毫不掩饰骄傲,朝他扬了扬下巴。
“看着你和他关系日渐舒缓,我也就放心了。”十几日后的一个晚上,待玉和在耶律廷筠的指导下处理完奏折之后,耶律廷筠发出这一声感慨。
玉和走到他的身边,握住他的手柔声说道:“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耶律廷筠却是一反常态,拉着她的手笑着喋喋不休,“我也陪不了你多久了,元澈还会在这宫里头,你政事上有不懂可以问他,军事上楚莨会帮你处理好一切。楚莨为人虽火爆,却值得深信。但是,也要提防过分倚重,免得他恃宠而骄。
“恃宠而骄?”玉和轻笑,“他现在都有点恃宠而骄。”
耶律廷筠笑笑,“以前他受你澈叔叔迫害,屡屡差点丢了命,每一次都是我救了他。其实当时全是因为楚云求我救他,没想到楚莨虽不太聪明,却也是铁骨铮铮的硬汉,几番救命之举竟无意间早就我们二人坚定的关系。他对我,真的是忠诚。”见玉和因这番话而陷入沉默,耶律廷筠又道:“等我死后,我向群臣承诺的那位江湖术士也会来见你,公主,你一定要让他为你所用,这样你便可如虎添翼。”
这一番话好像在交代后事一般,越说到后面越让玉和没来由的心慌。她不知道要如何表达对他的感恩和心疼,只能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可反馈到自己身上的,却是他的冰凉。
彼时,楚云和蓝若灵端着药和点心进来,见耶律廷筠神色越发差,楚云把药交给玉和便出门去找耶律瑾瑜。
男人在两个女人的威逼利诱之下勉强把药都喝光了,却在不久之后尽数吐光,往后是怎么喂也喂不进去。
耶律瑾瑜飞奔赶到的时候,他已陷入半昏迷状态。
耶律瑾瑜细细把脉过后脸色大变,把所有人都赶出房间,却已是拿出针灸,准备新一轮的挽救。
漫长的针灸时间过去,约莫凌晨早朝前,耶律瑾瑜终于放弃地收回了所有的针灸。
出门的时候,门外站着的楚家兄妹、公主、元氏夫妇,还有自己年迈的父亲,他们同时期待地看着他,期许着他能带给他们好消息。
耶律瑾瑜也很想啊。
可这一次,是真的要让他们失望了。
“公主,对不起。”他道,眼泪也就落下来了,双手抚着脸,隐隐地啜泣。
玉和下意识抓住他的衣领,红了眼,“什么意思?”
男人抬头,目光茫然无焦距,心思迷惘,只哽咽叹道:“大哥只剩下这两天了,我已回天乏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