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和提到的后天晚上,是什么日子?
当然是很普通的一个晚上,只是这一晚注定会因为一场杀戮而变的不同。
鬼王以处理抚远将军被困一事将所有涉事大臣悉数找到勤政殿,包括楚系和皇甫系。是夜,宫里的消息直达臣下,鬼王欲开诚布公与群臣畅谈,君臣可秉烛夜谈,借着酒兴众人随意抒发心中计策。是夜,勤政殿内不设兵马,以表鬼王决心,以安群臣忧心。
连翘得来密报,皇甫云才意欲趁着这一晚伺机夺宫,皇甫系兵马已暗中布置在皇宫周围,而后宫之中,在鬼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不断按插入皇甫云才的手下。
对于这些,玉和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楚莨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故而,当夜幕降临,这一晚成了北漠有史以来最为紧张的一夜,据连翘估计,伏在皇宫周围两派人马史上最大,达到数十万。
玉和也去了勤政殿,当然她并未露面,只是躲在屏风后头听着群臣动静,连翘趴在屋顶上方,等待她发号施令。
事情进展的分外顺利,暗自猜忌的剑拔弩张被君臣表明的其乐融融给掩盖下去。大家说说笑笑倒也恭敬有家,直到楚莨席间出虚恭了数十次,终于被鬼王忍无可忍给推出去出恭去了。
楚莨一走,楚系一脉瞬间失去了主将人物,皇甫云才同部分官员暗暗使眼色,叛乱,尽在咫尺间。
此时此刻的姬云峥去了哪儿呢?
按理说此等热闹他没理由错过,毕竟这是能探清鬼王虚实的绝佳机会。可惜他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北漠皇宫中远离千秋殿和勤政殿的冷宫一角,姬云峥重重地踢开破落的冷宫大门,内里,夜莺带着被绑来的流风正在院落的正中央里等他。
姬云峥的黑眸优哉游哉地望着流风,视线从他的头顶一路往下,从他处变不惊而云淡风轻的脸上到最后落在他的独臂上。
姬云峥想起来了,这手,是他砍得。
他闭上眼努力回想当时为什么没有一剑取了他的命。好像那时候还沉浸在被玉儿背叛以及她离世的悲痛之中,所以才让他有了生还的机会。
他以为吃了这么多苦头,这个秃驴懂的如何苟延残喘,懂的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可……
姬云峥最后又落在他淡定的欠揍的脸上。
这个流风,他永远也不会懂。
“不是让你们狠狠地揍他吗?”他问一旁的夜莺。
夜莺回道:“手下说他压根就没有反抗过,很听话地就来了。故而他们也没找到机会打他。”
姬云峥冷笑,桃花眼里闪过不屑,“揍他还需要理由?”
夜莺知道自家主子是动怒了,连连摇头,“不需要!稍后等皇上问完话了,属下再让人收拾他。”
姬云峥默然,算是满意她的反应。
视线落在流风身上,见流风一直抿着唇,神色也未曾变过,毫不惧怕,他道:“听说,你和玉儿暗中密谋了一件事……”
姬云峥是当真烦了和人拐弯抹角,更何况对于这个秃驴,拐弯抹角只会让自己抓狂。
流风闻言,倒也不震惊,只是稍稍冷了片刻便恢复自然,只笑道:“世上果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强,我与公主密谋之大事如此隐秘,皇上最终还是查到了,天意啊。”
彼时,夜莺为姬云峥搬来了一把椅子,姬云峥心情还算好,笑着坐下,翘了二郎腿。
指尖轻点着大腿,他吩咐道:“那就如实说来。”
流风神色依然未变,上前一步,只笑道:“就好比皇上知晓我与公主密谋大事是天意,那皇上只知道一星半点也是天意。既然是天意,那请皇上恕罪,流风,不能泄露天机。”
冲着流风这一句话,姬云峥在他秃驴的身份上又加了一条——神棍。
整日神神叨叨,尽说一些有的没的,故弄玄虚。
“不能泄露天机……”姬云峥似有感慨地长叹一声,“好一个当了****又想立牌坊的神棍。天机……,你扪心自问,你所谓的天机,哪一点不是你自己折腾出来的?”
流风颔首,没再说话。
姬云峥耐心尽失,沉声说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
流风垂首,静默不语,直流偶尔的枯叶滑过,沙沙作响。
如此反复僵持了很久之后,姬云峥的耐心彻底崩塌了。他站起身来对夜莺说道:“拖下去,先别把人打死了,慢慢折磨。朕就要看看是朕的酷刑狠还是他的心狠!”说完便提脚走了。
流风默然地望着他的身影,忽然长长一叹,“都是一场梦,等梦醒了,皇上会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曾经执着的放弃的,到头来都成了空,竟如此,你又何苦执着。”
还在前方疾步前行的男人顿了顿,却没有多家停留,很快便有继续往前,一路便消失在流风的视线里头。
玉儿的一切,他都要掌握的清清楚楚!
姬云峥这边暂且不说,且看勤政殿这里,被鬼王派去催楚将军的侍卫回来了,只憋着笑说,“楚将军说,一时半会儿还出不来,请皇上恕罪。”
众臣皆无语,鬼王亦是不满地啧了一声,颇有些不耐烦,“你回去跟他说,半柱香内再不回来,孤废了他的将军之位。”
那太监诚惶诚恐地去了。
鬼王抬手示意受到惊吓的臣子不必惊慌,“尔等无需在意,孤一项赏罚分明,尔等表现,孤心中有数。”
话音落,群臣一阵窃窃私语。良久只听皇甫云才憋红了脸站起来问道:“敢问大王,大王的这句话可是任何人都如此,不受权贵亲疏,君臣身份?”
鬼王点头。
又见皇甫云才继续说道:“那大王不顾群臣反对,任性娇宠青璃公主,凤阙贵妃,玉和,可算是大错特错,可否依律罚处?”
屏风后头被群臣议政堵得昏昏欲睡的玉和陡然听到这一句话,心里一个激灵,猛地睁大了眼,唇瓣浮起冷笑。
终于,按耐不住要发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