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云才在当晚便被砍下头颅,以谋反的罪名,皇甫一系的大臣有随他而去者,也有主动归降者。但无论做出哪一种选择,皇甫一系大臣已然土崩瓦解,也意味着反对派再也无法在北漠兴风作浪。往后若有其他大风大浪,她相信夜白、洛璃和楚莨都可以处理稳妥。对于北漠,玉和算是彻底放心了。
仔细算来,自少将军身死,到眼下皇甫云才伏法,整整两个月光景,不长不短刚刚好。而这也同时意味着离她死去只剩下四个月的时间。
这四个月的时间里头,她要处理好太皇太后和顾小乔,以及来自于凤阙的其他阻碍,再计入日后她有可能要与体内噬心蛊争斗的时间,这日子当真紧巴的很。故而,她在皇甫云才伏法的第二天便向洛璃和夜白提出了前去凤阙的决定。
洛璃和夜白对于她的选择很是不解,可当玉和提到不久以后她会回来的时候,这两个人竟然同时沉默,似是一瞬间开了窍般。
夜白对玉和说道:“公主,大王临死前有交代,他日公主有任何危难,尤其是与姬云峥有关之事,请务必托人找夜白,夜白身负大王之托,他日定能保公主无虞。”
昔日鬼王弥留之际,要他誓死保护玉和公主的嘱托言犹在耳,他夜白这一生誓死效忠大王,哪怕只剩下一口气,他都要做好。
说完这句话,夜白便转身离去了,留下洛璃一人暗自咬牙垂泪,眼睛肿的跟核桃般大小。
玉和紧紧握住她的手,哑着嗓音感慨,“那日从凤阙皇宫假死逃生,幸亏有你帮忙照顾荣慧和无双府,否则,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我玉和这辈子为了青璃,欠了太多的人情债,这辈子都无法还清,惟愿期许下辈子做牛做马回报你们这一世恩情。”
这话怎么越听越像是交代遗言?
洛璃被玉和吓的眼泪扑簌扑簌往下落,忙把玉和紧紧抱住,哽咽哭泣,“公主,若姬云峥欺负你,请你一定要告诉我,我杀了他去。”
玉和轻轻一笑,“好。”
又和她多聊了一会儿,终是撑不过日渐暗下来的天色,玉和辞别了洛璃。才正要出房门,便听见外头急促大力的脚步声,等她和洛璃回神时,楚莨焦急的身影已赫然映入眼帘。
“公主……”
玉和知道,和这个男人,她还是要好好道别的。虽说以后定会再回来,可也不知道归期何期,更无法预计回来的时候她的神智是否清醒着。
于是摆手让洛璃先走,又让连翘关了房门,留下她与楚莨二人独自坐在房间里头。
一时之间,竟是双双陷入了沉默,半晌谁也不曾开口。
玉和无奈,只得率先打破沉默,“我走的事情,夜白不会让任何人知晓,只说玉和公主染病在千秋殿内休养。而将军你,什么也不需要做,只需要部署好一切,静待大王醒过来即可。”
楚莨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出声。
玉和见他双拳紧握,头压的低低地,那低垂的眉眼掩去了眼中慌乱的情绪,粗犷的身形在此刻情绪的笼罩之下竟显的悲凉可怜。
玉和不忍,眼眶再度红透,“楚将军,有句话深藏在玉和心中已经,今日若不说,我怕再无机会说了。”
楚莨猛地抬头,关注的重点完全在玉和没有机会说这一点上,“你只对外宣布染病,不还存着回来的可能吗?为何会说再无机会?他日大王醒了,我要如何与他诉说你的行踪?你要回凤阙?以什么身份回去?凤阙的人不会为难你吗?姬云峥那么没用,他会保护你?”
“这个……”玉和浅笑,“你不必烦扰,我毕竟也是自小混迹在后宫之中,如何应对我自有办法。而你……”她顿了顿,“只需要在大王醒来之前协助夜白打理好这个江山即可。”
“可是……”楚莨还想再问,可见玉和一脸决绝,他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都问不出来。
更何况,他也没立场问。
方方正正的脸因着心里的纠结而扭曲难受,却终是强忍心内不舍与莫名的烦躁而沉默,顺从。
楚莨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犹记得当初,他可是朝中最反对玉和的,对她的厌恶让他整日不想睡觉,只想着如何对付她,折腾她,让大王放弃她。可现在呢……
他不但按着大王的吩咐,听了她的话,帮着她视线青璃与北漠的友好邦交,甚至于到现在,面对她的即将离去,他竟生出一丝不舍来。
楚莨觉得自己很可笑可悲。
“楚将军,谢谢你。”玉和说道,“这是我一直想对你说的,也为我当初与你的敌对,对你的不敬感到抱歉。”
莽夫迟钝如楚莨,饶是再多坚守和顶天立地,听到这一句话也不由得心里一软,差点哭出声来。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就下去了。”为防止自己在这个女人面前失了态,他急急转身,声音又恢复了镇定,“皇甫云才一系有很多麻烦,我需要亲自看守。告辞!”说完,便抬脚离去,身影决绝,只是那偶尔颤抖的脚步出卖了一切。
玉和淡淡一笑。
连翘早已收拾好一切,走进来扶着她便往外头走。
不远处,姬云峥早早等候了。
“公主,姬云峥那厮,从昨儿个听到您说要回凤阙,在冷宫那处笑了整整一夜,宫娥太监们都以为宫里头有鬼出没呢。”
玉和问道:“婉婉呢?”
“已在宫外的马车里头了,有瑾瑜先生照顾着,公主莫忧。”
玉和点头,这才一步一步地朝姬云峥缓缓而去,凤眸偶尔迎上与姬云峥对视,视线辗转变得深沉。她朝男人扬起笑脸,一路往前。
她很清楚,在那遥远的凤阙,等她的,或许有姬云峥的宠爱,或许有来自三个孩子的膝下环绕,可更多的,是她临死前最后的挣扎与杀戮!
与此同时,宫外
借故前去出恭的苏婉婉行至皇宫人烟罕至的角落处,吹响了一直放在胸口的笛声轻轻吹响。
她的身后很快便落了一位黑衣人。
苏婉婉抿唇笑道:“前去告诉德妃娘娘,青璃国玉和即将回宫,可早些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