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和的话辅一出口,顾小乔原本还怒目而视的神情眨眼间变成了惊恐,哪怕眼中依然一副不肯屈服的模样,可那暗自往后退的身子却已然出卖了她。
对于眼前这种外强中干的女人,玉和只能哂笑。
信步走到旁边的位置上坐下,凤眸扫视这赤宫一圈,最后落在顾小乔身上,“还记得初见你时,你温和柔弱,走一步路都要倒了呢,哪曾想时移世易,你掩埋起来的本性倒是越发暴露了。”
顾小乔缓缓坐回位置上,目光沉沉地看着玉和,在确定她暂时不会对自己下手之后才稍稍安下心来,“如果可以,谁愿意伪装自己?你当初来凤阙的时候不也一直在伪装自己,如若没有伪装,又如何得到皇上的爱?”
这话倒倒说出了些许苍凉意味,玉和愣了愣,不置可否。
“在下姬云峥,有幸在这轩辕池里遇见美人,不知美人芳名,是哪位官员千金?”
初遇云峥时的那番话语又在耳畔中回荡,玉和心神一荡,忍不住笑出声来。
时光五年而逝,很多画面都变得模糊了,可唯有这句话,如今想来都能在静如死水的心房里荡起涟漪。
玉和不得不承认,云峥,真的是老天爷对于她重走这五年的补偿,是赠予她最美好的礼物。
“你说得对。”她回道,言语间也带着笑意,“面对云峥,我一直在伪装,我与你一样,我们之间的伪装,皇上其实都是知根知底的,可他却偏偏对我死心塌地,你说这气人不气人?”
“你!”
顾小乔被激的无话,狠狠捶了一圈桌面,当下脸被气红了,“你不过是比本宫幸运罢了。”
“幸运?”玉和响起耶律廷筠为她牺牲成那般才换得她重生,皱眉摇头,“我所经历的痛苦,你一个被关在闺房里受尽万千宠爱的大小姐是永远也不会懂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玉和款款站起身,又理了理衣裙。
彼时,元福推门而入,递来了一份奏折。
“娘娘……”他这话刚说出口,便得到顾小乔激烈的反对。
“元福,你大胆!她不过是别国公主,根本没被册封,你怎可随意唤她娘娘!他日若本宫出去,定在皇上面前告你一状!”
玉和瞥了她一眼。
这女人到底是真天真还是在装白痴?她名义上是秦将军妹妹秦芷,可这凤阙稍稍知晓凤阙国事的人都知晓,秦芷不过就是个马虎眼,她真正的身份是青璃国玉和。
既是玉和,懂的局势的人都该知道的,唤她一声娘娘非但不会获罪,还极有可能得到封赏。
接过元福手中的奏折,玉和摊开扫了眼,而后薄唇轻笑。
合上奏折,她回身问顾小乔,“德妃娘娘,你当真以为顾家会保你?”
顾小乔一怔,下意识捡起那奏折,才刚看没多久,脸色骤然变的煞白,嘴里不甘地喊道:“不会的不会的,爹爹不会这么做的!”
玉和懒理,只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谁都知道你不得宠,眼下又在这赤宫之内,稍有眼力见的人都懂得放弃。我估摸着这会儿国公府的人已经把所有的经历都放在德兰那丫头上了吧。”
奏折上的内容无非是顾炎武痛心疾首上书要求云峥处死顾小乔这个国公府的耻辱,国公府大义灭亲,主动担起教导失职之罪。这样一来,以退为进,倒是在整件事上把自己摘干净了。
终归还是个老狐狸。
现下想来,当初刻意安排德兰和绵忆出游还算是帮了她一把。
顾小乔……
一个被国公府抛弃的棋子,根本无可畏惧。
“娘娘……”元福望了眼还在发呆的顾小乔,“皇上说了,如何处置她,全凭娘娘处置。”
玉和默了默,笑道:“先留着,等我想好了法子再杀了。”言毕便起身往外头走。
临出门前,她回身又看向她,“这赤宫原先我也住过,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这赤宫充斥着前朝各宫各妃太多的冤魂,他们聚集在赤宫周围久久不散,夜里哭泣喊着冤枉,让人夜不能寐,你可要小心哦。”
说完便扶起衣袖,翩然而去。
“公主……”连翘蹦蹦跳跳地跟在玉和的身后,看起来心情很好,“奴婢稍后就去找外头的姐妹在这赤宫要喝几声,务必把人吓得连魂都没有。”
玉和停下步子,被她这可乐的模样给都笑了,忍不住说道,“瞧你这没大没小的,敢情真该给你找门亲事了。”
“公主别啊。”连翘这下连毛都被顺服了。
一旁的元福看着觉得好笑,也及时递了话:“奴才这边倒有个好人选。”
“哦?说来听听。”
元福望了眼羞到脸都不敢抬的连翘,又笑出来,“秦将军。”
“秦百草。”玉和叹了声,又忆起初见时那瘦弱的模样,“秦将军倒是个不错的人选,想当初刚见到他的时候,他还十分瘦弱,面容俊秀跟个女孩子似得,而如今,五年带兵历练沙场,倒是越发壮硕,俊脸也是有棱有角,和连翘也配呢。”
“公主……”连翘小心翼翼地拉着玉和的袖子,“连翘要陪着公主。”
玉和拍了拍她的手,“这事就算定下了,回头我找些机会让你们独处,你若觉得合适,我便跟皇上说。”
说起来,连翘若是能和秦百草凑一块,估计她死后云峥也能放心。外头的姐妹日后自当由连翘带领,配合着秦百草的百万大军,这两人若能成事,他日也定可以护佑凤阙和青璃,她走的也算是放心了。
如是想着,思绪又沉浸在自己即将离世的伤感之中不能抽回。
离开赤宫之后,在连翘的一番安排之下,赤宫夜夜鬼魅闪现,据说顾小乔被吓得夜夜噩梦,几天时间内已瘦削如骨,形容枯槁了。
当然,玉和也并未好过。
自那次赤宫回来之后,她的身体也是急转直下,回到甘泉宫后,她快速把包括连翘在内的所有人都赶走了,当房间内只剩下自己一人时,她终是忍不住,呕出血来。
望着手中暗红的血,她知道,死期将至,回天乏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