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婉下意识护住往后退了退，无言望着玉和，神情却是害怕地在发抖。

　　玉和又上前几步，俯身托起她的下颚，冷笑：“现在知道怕了？”

　　苏婉婉被她如此冷冽的眼神给吓得打了个寒战，声音都在发抖，“你不能这么做，我是青璃的子民，我们苏家为青璃国鞠躬尽瘁，效力几辈，你无权背着他们杀了我。”

　　“背着他们？”玉和眯起眼，又站直身子，瞧着苏婉婉一副天真模样，转头对连翘说道：“给她说说。”

　　连翘点点头，走到苏婉婉跟前朗声说道：“苏大人前些时日主动上书请求公主在对待你的事情上无需手软，苏家世代忠良尽忠，绝无像你这般不孝的子女。”

　　话说完便见苏婉婉愣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脸上神情莫名，时而哀伤又时而悲戚，不敢相信，“不，不可能，爹爹不可能这么对我，不可能……”她喃喃念着，忽然又扑到玉和跟前，大声嘶吼，“一定是你这妖女，一定是你骗我的，一定是你……”

　　玉和却无心理会，又往后退了几步，她道：“念奴的命，我势必要报回来的。你说说，想要什么死法？我成全你！”

　　苏婉婉愣住。

　　玉和又道：“鹤顶红？还是白绫？还是五马分尸？”

　　她想了很多种死法，想到连她自己都觉得残忍，可苏婉婉却是半天没有反应，灵魂好似出窍了般。就在玉和以为她是被吓傻了的时候，却见她忽然回过神来，抽泣一阵，眼眶泛红，就这么俯身，迎着玉和深深地磕了头。

　　重重的，实实的三下。

　　“公主，念奴的事情是民女一时糊涂，求你饶恕我这一回可好？看在往日民女与公主和少将军交好的份上，饶了民女这一次可好？”

　　连翘也是被愣住了。

　　这……这就求情了？

　　也太没骨气了吧。

　　当时杀念奴的硬气呢？

　　一时之间她竟不知道要不要下手，因为她深怕借着相交十几年的感情在，自家公主会真的舍不得。于是只能茫然地站在原地看着玉和。

　　时光仿若未曾流逝一般定格住，玉和沉默地望着跪在地上的苏婉婉，长长久久的沉默过后，终是合眼，冷笑，“我说过了，你有什么怨有什么恨，大可冲着我来，如果昔日你伤的是我，或许我还会看在你我姐妹一场份上饶了你。可你杀的是念奴，是对我忠心耿耿的念奴，一命还一命，由不得你。”

　　她是多么希望苏婉婉能够和当年萧琳容一样，死的硬气一点，至少那样她还可以在自己心中留点尊重。可现在，当她俯身跪在她面前乞求苟延残喘的生命的时候，玉和所有的尊重都没有了，只剩下讽刺和嘲弄。

　　转身，却是无欲与她再多纠缠，玉和吩咐连翘道：“鹤顶红，留个全尸吧。”说完便抬脚踏出了房间。

　　外头的宫娥太监们齐齐跪在地上，有一宫娥将早已备好的鹤顶红高高举起过了头顶，玉和扫了眼，直到连翘接过去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茫然地望着前方，不知魂之所归。

　　房间的门复又被连翘关上了，里头传来了苏婉婉不甘愿和挣扎的声音，但，这也只是一时的反抗，因为又有数十个太监冲了进去。很快地，里头再也没有声音了。

　　又过了须臾，瓶子摔到地上的声音传来，再然后是她沙哑地呜咽伴随着桌椅被撞倒的声音，如此反复，不到眨眼便复归平静。

　　房间的门再度打开，将变的微冷的夕阳的余晖带了进去，连翘走到玉和的身后，道了声“公主……”

　　玉和点点头。

　　眼角的余光追随着希望朝里头望去，只见敞亮的地板上，苏婉婉的尸体正瘫在了正中间，因为死前的挣扎而变得十分扭曲，呕出来的血因为这反抗而被身子带出了一道道血痕，擦在地板上，触目惊心。

　　瞳孔赫然睁大，内心深处和腹部忽而翻滚，一个偏头便是呕了出来。

　　“公主……”连翘惊呼一声，慌乱望着她嘴角的血，惊得声音都在发颤。

　　“怎么回事，公主，你呕血了，快，快来人，快去请太医……”

　　玉和慌忙打断她，“我没事，别声张。”

　　“可是……”连翘还想再说，可见玉和凌厉的眼神刮过，只得默默把所有的话给吞了回去。

　　玉和定了定神情，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心中苍茫与凄凉无限制放大，整个人如同被放入滔天巨浪之中，再无法淡定。

　　苏婉婉……

　　最后一个了。

　　这下该可以太平了吧。

　　茫然地望着自己的双手，掌心处沾染的鲜血让她的心口再度窒息的疼，她仿若看到了过去，一个个被自己亲手送上的l黄泉路的人，好的坏的，恨她爱她的人，一个个都窜入了脑海。

　　“我这一生为了青璃机关算尽，视他人之命如草芥，到底是错还是对？”

　　她自言自语地哽咽出声，想要答案，却没有答案。

　　苏婉婉的话虽然多少藏着她的怨恨，可她深信这其中定不乏有青璃人是这般认为的。

　　亦或许，他们从一开始便认为所谓公主和亲求庇护根本与他们无关，这是身为皇室之人该做的，做成功了是理所当然，做错了则是无能无力。

　　想她活了两世，借用少将军的命才得以重新来过，拼搏五年才有今天这样的结果，可她忽然不懂了。她开始反思，这样牺牲自己到底是值得不值得。

　　“太医在哪？快去把耶律瑾瑜叫过来……”

　　浑浑噩噩间，耳畔幽幽传来了姬云峥的声音，玉和恍惚抬首，却见他正大跨步朝她走来，神情凝重关切。

　　也不知道是哪个嘴碎的宫娥太监告诉他了。她在心里想，视线又舍不得从他身上移开。

　　也罢，眼下这身子是再也瞒不了了。

　　很想很想撑着力气迎他而去，可是身子好像被鬼魅扣住了般，根本动弹不得。

　　“玉儿……”姬云峥把她抱住的时候，玉和再也撑不住，生生地又呕出了血，而后双眼一黑，彻底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