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和把这话说出来之后,证明纳兰笙心中猜想的同时,也顺势帮他理清了所有不明白的细节。
怪不得这个女人会如此绝情狠心,无论皇上如何挽留威胁都不愿留下。口口声声说爱着耶律廷筠,实则是在为自己赴死之路。
一切都想明白了。
不爱源自于深爱。情变源自于无奈。离去源自于留不下。
清浅情深,在此刻竟是如此明朗,让人唏嘘。
纳兰笙望着玉和几乎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不知为何,总感觉眼前的这个女人的影像放大了,周边放着柔柔的光辉。
很伟大,很蠢,却又很可怜。
“公主对皇上用情至此,纳兰笙感动佩服,只可惜皇上此生是无缘得知了。”
玉和笑了笑,“你果然心思玲珑,一点即通。眼下周围都是云峥的人,我也不方便跟你细说,更何况,我的身体状况也没办法和你细说了。”默了默,玉和目光盈盈望着他,问道:“玉和想问丞相,可愿帮我?”
帮?还是不帮?
纳兰笙早在刚才玉和呕血的那一刻,心里便已猜到自己面临的将会是一个烫手山芋。
他若帮忙,便是辜负了皇上,皇上势必会痛苦;
他若不帮忙,届时玉和将死的消息人人皆知,所有人都会活在痛苦之中。
“青璃国玉和若死,你们就等着给朕收尸吧。”
那日在朝堂上皇上的话语忽然就在脑海中浮现,纳兰笙吓了一跳。冷汗冒出,隐隐滑落。
玉和却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只是笑笑,“丞相一直都是明白人的不是?”
是啊。
纳兰笙感慨。
长痛不如短痛。
真他妈是至理名言。
“好。”他双手握成拳头,终是下定了决心,“我帮你便是。”实际上,从一开始皇上让他送玉和回甘泉宫时,他便也没了决定权,只能被动接受。
因为,理由太过让人悲伤。
“回甘泉宫后,我会把国师的行踪告知耶律瑾瑜,今夜皇上与几位大臣会在御书房商议国事,今夜子时,甘泉宫的侍卫会有一波轮换,甘泉宫外头会起火,等侍卫注意被大火分散知会,鬼王便可带着流风进入甘泉宫。等皇上带着大臣闻讯赶来,一切便可如公主所愿。”
玉和满意地笑了笑,再没了方才在天牢里的怒火,颇为遗憾地说道:“我要是一早就把你拉进来,也不会折腾这么多了。还害得云峥无端端承受我的一巴掌。”
纳兰笙还沉浸在玉和即将死去的消息之中,当下哪还有心情笑,心里头沉重不已。
其实很想问她为何会死,想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问。
眼前的这个女人从来都有她坚守的一份固执、隐忍和成全在,他不配玷污。
“娘娘,请让臣带您回去吧。”
这是玉和回凤阙之后,纳兰笙第一次如此恭敬。招来了马车,再伺候着她上车,终是朝甘泉宫走去。
玉和回到宫里的时候,耶律瑾瑜依照惯例请了脉,连翘则是在一旁哭的眼睛都肿了。
“公主……您到底怎么了,最近有事情都不和奴婢说了。”连翘跪在床边,哭的肝肠寸断,“是不是以前奴婢不好,把公主的事情告诉皇上,公主现在开始防着奴婢了?”
玉和刚刚喝下药,精神稍稍好转些,笑着捏了捏连翘的脸说道:“傻丫头,我只是不想你太过操劳。念奴的死是我心里的一个痛,我再不舍得你出任何事情。”
“可是为人奴婢者,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公主忽然这般见外,连翘只会更加难过。公主是个好主子,能为公主死,连翘不知有多开心。”
玉和无奈,知道这丫头怕是转不过弯子来了,只得拍拍她的肩膀,没再说话。
望了眼外头的天色,见慢慢黑了,她心情既彷徨又害怕。
瑾瑜已经知晓流风藏身之处,夜白也应该知道了。那一切都应该顺利发展了。
时间又过去了很久,直到天色暗下,御书房那边传来的消息是皇帝急招一些大臣去了御书房商议国事,连翘打听来的消息,说是为了明日封后之事,云峥在做这些臣子的思想工作,让他们让步。
用心至此,情深至此,亦让玉和心中多一份不舍和亏欠,也越发坚定了一定不能让他发现自己将死的信念。
约莫迷迷糊糊到了深夜子时的时候,甘泉宫外头的侍卫开始轮换了,紧接着便见火光冲天,艳黄的颜色烧红了半边天。紧接着便是侍卫们的大喊声传来。
“着火了,保护娘娘,保护娘娘……”
“尔等留在这里,其余人等出去看看……”
玉和挣扎着坐直身子,连翘便进来了。
“外头出什么事了?”她问。
连翘却是心焦不已,“甘泉宫旁边的宸宫着火了,所有已有一部分侍卫已经分拨出去灭火了。”
连翘刚把话说完,便见窗户被破开了,一身红袍的鬼王闯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的,是流风。
玉和惊愕地瞪大双眸,有些许难以置信,“流风?”
眼前的人哪里是流风呢,形容枯槁,面若菜色,瘦的几乎只剩下一层皮,双眼凹陷空洞,哪有几个月前的谪仙气派。
是了,和她一样,流风也是中了是蚀心蛊,只是她有瑾瑜照顾着,而流风长时间被关着,自然就没有那么好运了,没死已经是上辈子积德了吧。
夜白朝连翘使了个眼色,连翘点点头,便飞身出窗外了。
没了鬼王的支撑,流风瘦弱的身子有些站不稳,却只能勉力撑着桌子站住。但即便如此衰颓虚弱,脸上却依旧轻轻浅浅的,无甚表情。
“公主,好久不见了。”
玉和知道时间不多,也无暇和他谈笑,只问道:“国师,你觉得我如此费尽心机找你,是为了何事?”
不想,流风却哈哈大笑起来,神色自如,仿若看透了一切,“公主想要离开这里,自当要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而流风,是最合适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