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云峥醒来的时候,玉和正趴在床边休息,许是因为担心的缘故,她整个人都十分虚弱,脸色白的吓人,全身连带着睫毛都在发颤。
姬云峥情难自控,望着她睡的并不安分的容颜,幽幽叹了一口气。
这一次,是让她担心了。
忧思冥想间,门外响起了脚步声,而后珠帘攒动,秦百草掀起珠帘走了进来。
姬云峥神色动了动,犹豫了会儿便撑起身子,轻轻地下了地。
珠帘门隔去了外室的一切纷扰,姬云峥在秦百草的搀扶之下走到贵妃榻上,半躺着,闭目养神。
秦百草往内室看了眼,躬身说道:“一切都处理的十分妥当,请皇上放心。”
姬云峥睁开眼,小声问道:“你侍卫里头,可有人认罪了?”
秦百草点头,“已认罪,一老将军秦明已交代,他当年受靖国公恩德,无以为报,所以此次是在他的授意之下放毒箭,甘泉宫让侍卫放箭的人也是他。弓箭作坊那边的负责人温升是秦明的负责人,他也承认是在秦明的授意之下制作这一批毒箭,臣已派人去生擒靖国公,此次他插翅难飞。”
姬云峥点点头,又叹道:“秦老将军是当年服侍过先皇的,温升在工坊里头的表现也一直很好,这一次,是朕对不起他们了。”
秦百草回道:“老将军一生效力先皇,忠心耿耿,当臣向他说出皇上有意用这方法生擒靖国公时,他当即跪地表示愿意效力,还说为国捐躯,死得其所。老将军如今60高寿,气概不输军队里的年轻将领。”
姬云峥陷入了沉默。
这一次,是他故意安排了这一出。毒箭、中箭,全部是他一手安排。知道的人只有秦百草和那两个被破牺牲的棋子。
这样安排的目的只有两个。
一是除去顾炎武。自顾小乔死后,这个老狐狸生生地收敛了所有进程,他无从下手。但这老狐狸又在群臣之中拉帮结派,怂恿着群臣请求处死玉和。单凭和玉儿过不去这一点,他要是个男人就不能饶他。
第二个,就是玉儿。兵行显招,只为非常时刻。他期许着能用这一场“动人戏码”来换回她对他仅存的真情。其实活了这么久,无论在哪里都顺风顺水的他,是不屑于这么做的。可天下人包括他自己都十分清楚,在玉和面前,他的自信从来为负,不如此博同情,根本留不下这个女人。
“先把顾炎武关起来,秦老将军和温升,好好安置,务必要保护好。”最后做了吩咐,姬云峥又合眼。这一次,是直接躺了下去。
虽然是一场戏,可这毒箭也的确射进了身体,现在的他十分虚弱疲惫。
秦百草亦明白,赶紧把人扶起来,又搀回了内室。
待姬云峥躺下,秦百草在他的示意之下,又把玉和也一起抱上了床,他这才离开。
内室的珠帘放下的那一刻,一切又回到了本该有的模样。只有珠帘在微风的吹拂之下,轻轻吹动,好似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玉和的这一觉睡的很沉。其实与其说是睡,倒不如说是昏过去的。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的太过冲击她原本的已做好的准备,早在天牢之中的时候她都是撑着,此刻真到了这一刻,一切都尘埃落定,再加上云峥的牺牲,她当真累极了。
睁眼的那一刻,外面还有鸟雀在高歌,清晨的气味扑面而来,她伸伸懒腰,这才发现自己是被人抱在怀里的。
下意识抬头,却不期然撞进了男人带笑的眸子里。
“醒了?”姬云峥问。
玉和心里猛地一个咯噔,下意识把人推开,却又因为自己用力过猛,而没有撑住,整个身体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姬云峥想要伸手扶住,却终是因为身体的伤而没来得及。
“没摔疼吧?”暗暗地收回手,他问道。
玉和摇摇头,只问他,“你如何了?”
男人苦笑一声,“能把你抱起来,就说明我没有大碍了。你无须为我担心。”
玉和默默地看着他,视线落在他的胸口上,见胸口处隐隐有血渍闪现,她一慌,忙道:“伤口似乎没弄好,我去找太医。”说完,几乎是用逃的方式逃离了内室,紧接着便见一群太医鱼贯而入,生生地阻隔了姬云峥看玉和的视线。
“皇上龙体已无恙,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一群太医在确认姬云峥身体没事之后,激动跪倒在地,声音都哑了。
姬云峥烦躁地把挡在他面前的太医推开,心急火燎地朝外头望去,可看到的是只有随风摇曳的珠帘,哪还有玉和的身影。
哎……
幽叹一声,终是作罢。
就让她逃避一会儿,等处理完这摊混账事情之后再好好和她算算。反正无论如何,青璃国玉和必须留在这里。
而另一边,玉和默默站在甘泉宫的角落处,身体紧紧挨着墙,胸口剧烈起伏,半天没有缓过来。
她知道,即便是此刻她决意要走的计划还在进行,可她的心里已经动摇了。尤其是在云峥为她挡去弓箭之后,每每和他对视,她都会心生不忍,总觉得面对这样一个男人,她再不敢说出任何绝情的话。
流风当年说过,妖妃现世,国之大祸。
在那之后的几年岁月,面对朝臣和百姓的质疑,她也曾极力否认过自己是妖女妖妃的说法,可事情发展到现在,她不得不承认,至少在祸害皇帝方面,她的确在做着妖妃会做的事情。
玉和绝望极了。
身子下意识地滑到地上,她无意识地抱住自己双膝,涩涩地发着抖。
水雾迷蒙了视线,望去的地面都是模模糊糊的,可她也无心顾及,只是一味沉浸在悲伤之中。
直到,视线范围内忽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玉和抬眼时,绵忆已然蹲下身,掏出手绢默默地为她擦着泪水……
“你好歹是一国公主,躲在这里哭成这样,也不怕宫娥和太监瞧了笑话,你不怕丢脸,我和父皇害怕丢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