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灼烧之下,整个皇宫都弥漫着一股烧焦的气息,宫廷柱子的红漆被灼烤的味道,外头花草树木蔫蔫的气息,以及跪了满地的一众臣子热到发烫的烤肉味。
元福笔直地站在御书房门口,双手直直撑着被太阳暴晒的金黄圣旨,字正腔圆地念着。
念的是什么,倦怠极了的大臣们听的并不清楚,只依稀明白,上面所说的乃历数青璃国玉和的罪状。杀害流风,当着群臣的面与皇上争吵并动手,等等等等。每一条罪状都足以让其人头落地。
只是,历经了这些日子苦痛折磨的大臣们心里很明白,哪怕玉和所犯下的罪行足以让她下十八层地狱,可是他们家的皇上是绝对不会动她一根手指的。故而,他们对圣旨的内容也只是听听,并未抱太大的希望。直到元福念道:“故,朕特此将青璃国玉和赶出凤阙,若无赦令,终生不得入凤阙。”
寥寥数语,虽未曾明确说将对玉和如何处置,可终生不得入凤阙这一句话便足够说服群臣及天下百姓。
他们瞬间反应了过来,还生怕自己听不清楚似得帮着元福重复了一次。
“终生不得入凤阙!可是真?”
元福说到最后,声音都哑了,因为不敢再外人丢了面子,他只得默默抬头,待眼中波澜稍渐平静之后方回看他们,说道:“诸位打人自请回去休息吧,皇上方才已说了,过几日便可上朝,届时将会对诸位大人论功行赏,如无意外,诸位每人将会升一级。”竟是直接避开了他们的问题。
大臣们一阵窃窃私语,虽然吵杂,却也着实起了身,连连对元福表示感激,顺便一探究竟。
“请问公公,皇上虽说那玉和终生不得踏入凤阙半步,可这此一时也彼一时也,这万一玉和对皇上使些狐媚之术,我等所做的岂不前功尽弃?”
元福却已无心理会。他现在只关心他的主子,此刻失去了玉和,指不定有多伤心。
想了想,他道:“你们就收心吧,玉和公主真要是有心要蛊惑皇上,今天咱家也不会站在这里给你们宣旨了,你们此刻早在议政殿那边叩首跪拜皇后娘娘了!”说完便也不理会满脸惊愕的大臣们,径直摇着头走了。
圣旨下达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皇宫,甘泉宫也不例外。
玉和这边还在喝着耶律瑾瑜的药,那边连翘已哭着飞奔进了房间,一脸心疼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公主,皇上他好狠的心呐。”哽咽说一声,瞬间泪如雨下。
耶律瑾瑜受不了了,说道:“赶紧把眼泪擦擦,无端端哭什么。这是目前最好的结果了。”
连翘赶忙收声,默默站在一旁小心抽咽。
玉和伸手把她拉到她身边问她,“你当日说,无论我去哪里,都要誓死跟随,现在呢?”
连翘抹了一把眼泪,咬牙道:“公主若敢再舍弃奴婢,奴婢就死给你看!”
玉和:“……”
要不是她身体虚弱的一塌糊涂,这丫头她一定要好好教训一通,成天把死挂在嘴边。
“那你这些天准备下随我走吧。”想了想,还是说了这么一声。
连翘这才放下心来,风急火燎地出门了。临出门口前,她回转过身问玉和,“公主……殿下他们,要怎么办?”
玉和一怔,眉眼一片黯然。
“他们留下。”
连翘再不多话,默默转身出去了。玉和却是心绪难平,因着连翘这个问题,心中波澜再起。
她又何尝不想自私地把孩子一起带走,可带走又能如何,还不是如此这般让他们痛苦。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就咬咬牙都忍下吧。
“公主,带上连翘,当真好吗?”耶律瑾瑜不太放心。
玉和苦笑,“她总归会发现的,等出了凤阙再和她说我的事情吧,既然要跟我走,总该要面对的。”
耶律瑾瑜再无话,默默接过玉和手中的药碗,也走了。
玉和又躺回床上,心绪越发难平。都说人要死的时候什么都看得开,可她偏偏做不到,什么都看不开。不舍得云峥,不舍得几个孩子。
绵忆这么小就如此老成,不知道长大了会有多可怕,她也不知道以后能够收服她这么优秀的儿子的那个女孩会是谁;荣慧还太胖,她也看不到她变瘦变美的一天了,云峥性子高傲张狂,也不知道能不能帮荣慧挑到好的夫婿;还有最小的弦思,天啊,她还没听到他叫自己一声娘亲。
真是越想越伤心,也越痛恨老天爷,既然让她重生这一世给了她这么多希望,又为何要让她如此为难。
偷偷地在被窝里头抹了把热泪,正想就这么睡过去算了,却没想到有人拉了拉她的被褥。她扯回,又被人拉回去,等不耐烦掀开被褥要破口大骂的时候,却不期然撞上姬云峥那明亮的眸子里。
“无端端和被褥作对是为了什么?”男人坐到床边把玉和扶起来。
玉和噪红了脸,呐呐地说道:“没事。”
姬云峥笑了声,拉了拉她,“我帮你收拾下,我们出去。”
玉和问他:“去哪里?”
“不当皇帝五天,带上孩子过过生活。不是说男耕女织最是美好吗?”
玉和嘴角抽了抽。
就她目前这个烂身子还女织,能下地走动已属不易了。
“那孩子呢?”
“放心……孩子已经先走了。”姬云峥笑着说,“弦思什么都不懂,没什么感觉,荣慧倒是开心得不得了,连蹦带跳地上了马车。就是绵忆,也不知道又什么得罪他了,脸臭的好像我欠了他好多钱一样。朕乃一国之君,国库一扔就可以用金银财宝把他给埋了。”
玉和:“……”
“哪有父亲和自己儿子这么说话的!”
姬云峥扶着玉和走到梳妆台前,直接打开盒子拿出了眉笔,而后待玉和还没有反应过来,直接上手替她画眉了。
玉和身子一僵,下意识躲开了。
男人单手抬起她的下颚,不待她挣扎,一笔一画细细地为她描摹着,声音温柔,“以前就想这么做了,但是印象中我们总是在吵架,一直没有机会。眼下只剩下五天时间,你就如我所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