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孩子,不过五岁,可心思深沉隐忍竟是到了这种程度。
纳兰笙望着哭红眼的绵忆,心有所感,叹道:“可殿下,应该知道的,此经一别,余生和她再无见面可能。生死存亡皆是天命,偶尔有人得天眷顾可获重生,可如此机遇难能可贵,一次已是三生有幸。我们无法预知将来会发生何事,或许瑾瑜先生找到了医治她的良方,亦或许她当真再次得到上天庇佑可重新来过,可这些都是未知的不是吗?我们在天命轮回面前都是渺小的,无法预估上天意图。所以,人活一世,每一次决定,每一个举动,我们都要按照最后一次的想法去努力完成。因为时光重又再来的事情几乎是不可能的。正如她,你现在留着遗憾送她离开,他日你想通了,想要弥补了,那你又要去哪里找她呢?到时候她不过是这云云万里山河下的一杯黄土。在无意识。届时,她带着遗憾离开,而你亦带着遗憾痛苦一生,何苦?何不趁着有机会的时候珍惜彼此呢?你很爱你她的是吗?”
话音落,却见一颗豆大的泪珠自绵忆眼眶滑落,小手!颤着抓住纳兰笙的手,“我很爱母后,我很想和母后一起。纳兰丞相,求求你,带我去找她好不好?好不好?”
纳兰笙欣慰地看着绵忆,笑道:“这就备马带殿下前去。”
幽静僻壤的人山庄内,长鞭划破天际,一道马儿嘶鸣的声音响起之后,奔驰的声音带着主人公急迫的心情延长而去。
而另一边……
随着马车愈来愈近,玉和和姬云峥两人已是双双分开,笔直站直着身子,再无动静。
眼角的余光偷偷地观察着姬云峥的神情,见他面无表情地望着马车的木门,神情虽沉,却没有愤怒和不甘。
“皇上,公主,到了。”不知道为何,玉和觉得外头的车夫的声音都带着丝丝哀伤。
“知道了。”姬云峥说道。
紧接着,便见马蹄声响起,不多时便传来了夜白的声音。
“公主,廷筠来接公主回家。”
玉和心念一动,终是抬头,“那……我走了。”
姬云峥不语,黑眸沉沉注视着她,专注,爱怜,不舍,而后伸手直接扣住玉和的腰把她给拉到了身前。
鼻尖顶着鼻尖,两双眸子挣的大大的,根本舍不得闭眼,怕一个合眼便又错过了彼此多余的表情。
什么时候吻上的,玉和不知道。唇齿相依交缠于他们两个人而言实在太过自然。只是这个吻比过往无数个吻都温柔,每一次轻吮都带着想要记住对方的想法,所谓轮廓,一一描摹清楚。
这个吻,比原先无数个吻都更加让人上瘾,让人难以忘却。
玉和没有拒绝,只是下意识地扶住了男人的肩,加深了对彼此的探索。
直到外头传来了夜白的声音,“公主……”
瑾瑜也接话了,“公主,该上路了。”
是啊,该上路了。
姬云峥默默地松开了玉和,身子往后挪了一步,而后仰靠在玉枕上,“朕就不送你了,路上小心。”言毕,合眼,再无睁开的趋势。
玉和专注地看着他,最后一眼,她希冀着能记下这个男人的一切,待他日喝下孟婆汤忘却所有之后,对这个人男人依然深入骨髓。
可这条路既是她自己选的,她就要走完。哪怕最后一个人孤独死去,她也要咬牙挺着。
“我走了。”她道,终是转身。
彼时,车夫把车门打开,鬼王装扮的夜白朝她伸出了手。
玉和知道身后的男人已经睁开了眼,她也十分清楚,做戏要做足。怔愣了一会儿之后,终是笑着朝他扑了过去。
红袍翻滚,漂亮的旋身之后,稳当落地。
玉和回头时,马车夫已然把马车的门关上了。
夜白上前一步,朗声笑道:“姬云峥,谢成全!”
马车里再无动静。
长长的沉默,就在玉和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却听见里头传来了姬云峥的话,“好好照顾她。”
声音带着几丝懒散和佯装的轻松,谁都听的出来。
“玉儿是本孤的命,孤自当拼尽全力护她一世。”夜白说道,扶着玉儿上了早已备好的另一辆马车。
里头,早已做好了连翘,不无意外地哭得肝肠寸断。
不多时,鬼王也耶律瑾瑜上来了,四人围坐,却是谁也没开口。
“走吧。”还是夜白喊了声,而后马车的门缓缓关上。
临关上时,玉和很明显地看到了远方的角落里有人影在窜动。她自当知晓是哪些人,于是笑道:“那些个臣子啊,当真把我当成妖怪了,非得亲眼看着我离开才放心。”
耶律瑾瑜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只道:“以后,再没有这些纷扰了。”
玉和点头。
长鞭声扬起,马儿嘶鸣,马车缓缓开动。
玉和打开车窗,痴痴地望着和她越来越远的姬云峥,终是红了眼,落了泪。
“如果可以,有谁愿意离开呢。可是没办法。“她呐呐地说着,太多无奈和错过充斥了她的一生,或许,从她降生开始,一切都变注定是一场悲剧了。
幽静的山道上,清冷的月被乌云给遮去了面容,尘世间,刹那变的灰暗。意如人的心情一般,再无开怀的可能。
“母后……”
很远很远地声音传入了耳中。
声音很轻很熟悉,但更像是来自心底最热切的呼唤。
“母后……不要走,母后不要走……”
玉和摸着自己的心,下意识喊道:“绵忆……”
“母后……母后……”
玉和心神俱颤,“绵忆……”
“公主……”连翘收拾好心情为玉和添了一件外套,“等殿下长大后一定会明白公主的苦心的。到时候公主也可以回来看他的。”
玉和泪水再也绷不住,“不可能了,再也不可能了……“
谈何容易……
山道一马平川,没了崎岖阻隔,速度越发的快。而马车上的人,或许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就在很远很远地地方,一匹马正极速狂奔,马上的一大一小正拼尽全力地追赶,可……
得到的却只是越拉越大的差距和渺茫的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