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玉和已经躺在床上了。对于目前她这副可悲的身子来说,当真生无可恋。睁眼和闭眼,又是整整五日光景。床头耶律瑾瑜和连翘站着,安静默然地看着她,带着心疼。
“是不是该喝药了?”她问,勉强想要撑起身体,却发现根本动弹不得,到了最后,只得颓力地躺回床上,再也动不了。
耶律瑾瑜点点头,端起早已备好的汤药坐到床边“公主,我问你吧www.shukeba.com。”
玉和点点头,便由着他一勺一勺的喂自己饮下。
间歇时,她对耶律瑾瑜说道:“稍后等我身体好些,我会写一封信,等你大哥醒过来,你代我把那封信交给他。”
耶律瑾瑜的手默然一顿,呐呐问道:“公主……”
玉和笑着摇摇头,“少将军为人,你我都十分了解。他醒来后若知道是我把命数还给了他,这一辈子,他都不会安生,也必定不会释怀。所以,我希望能够在死前为他做些什么。至少他看了我的信之后能够看开一切,不要再强求。”
耶律瑾瑜把最后一勺药喂给玉和,这才点点头。
玉和原本想着待身体稍稍好些她就把最后一封信写了,没想到喝完药之后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等再度醒来时,整个北漠皇宫都十分欢喜,大红灯笼高高挂起了,热热闹闹的,似乎要办一场盛大的喜事。
玉和觉得今天的精神十分之好,忍不住招来了连翘,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地外头这般高兴?”
连翘哭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的肝肠寸断,“公主,您已经昏了十日了。”
玉和怔楞了片刻,这才恍惚忆起,原来啊,明日,便是少将军醒来的时辰了。怪不得他们会这般高兴。
“夜白和洛璃下令说明日是一个十分盛大的日子,让宫人们着手准备。可是公主,他们这样真的好残忍,他们根本不知道明天鬼王醒来,公主就要……就要……”
话到此处,她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只得掩着嘴闷声哭泣。
玉和到是看得很开,趁着身体还有力气,赶紧下床,待连翘回过神扶起她时,她一边朝书桌上走去,一边劝她,“洛璃和夜白是少将军身边的人,对我即将死去这件事一无所知,身为为忠心耿耿的下属,他们最关心的自当是主子的安慰,眼看明日少将军就要醒了,他们能不开心吗?他们判了大半年,也等的心力交瘁了,该开心的,还是要好好的庆贺一番的。”
“可是,奴婢替公主不值……”
玉和笑着反问,“傻丫头,我都没有不开心,你也就露个小脸好不好?你公主我啊,早认了,眼下一切都割舍下了,是该放下离开了。”
将宣纸平铺开来,她执起笔站了墨,想着趁着大好的回光返照好好的和少将军话别。可执笔的手却是半天不知道如何往下落。
她其实有很多话要和耶律廷筠说,可万千话语如鲠在喉,始终说不出。她怕多说一句无谓的话就会平白惹来他日后的难以释怀。
想了许久许久,终究长叹一声,落笔,重重地写下了“为我好好活着……”这六个字。
一片唏嘘。
“少将军是个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完美的男人……”坐在梳妆镜前,玉和望着镜中的自己,身后,是连翘在含泪为她大力长发。
“对国鞠躬尽瘁,对家人关怀备至,对我,更是连命都可以舍弃。”
连翘的手默然一顿,掩嘴哭泣,“公主,既然少将军把命给你了,就是希望你好好活着,缘何你要还给他呢?顺着他的心愿好好活着不是挺好的?”
玉和摇头,嗔了眼这丫头,“连翘,人不能太贪心的。这条命原本就不是我的,能够有多出来的五年让我完成来不及完成的事情,我已经很满足了。即便是最亲近的家人,都不愿让他们如此付出。更何况一直为国为民的少将军呢。”抬头,见连翘沉思悲伤,她笑着问道:“丫头,你可明白?”
连翘踟蹰了一会儿,终是点头。
“奴婢是公主的丫头,公主说什么,奴婢都支持。”
“很好……”玉和笑道,“那帮我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可好?上一世我死的太过凄凉,被人挫骨扬灰,这一世,既可以预知生死,定是要美美的走,黄泉路上,也要做一个美鬼。”
连翘含泪点头,再不敢分心,安静地为玉和打理妆容。
都说嫁出去的女孩子平日里要缠上发髻以示自己身为人妇的身份,可这一次,连翘只是简单地为玉和把头发披散下来,及腰长发上只有一个墨玉发簪缠住,面容上又配以精致出挑的浓妆,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端庄,毫无虚弱之感。
彼时,耶律瑾瑜推门而入,玉和已经在连翘的服饰下换上浅绿色的长裙,正开心的在房间里头转着圈圈。
见他进来,玉和停下动作,问道:“瑾瑜,我美吗?”
耶律瑾瑜心念一动,傻傻地点头。痴狂的样子看的玉和与连翘忍不住暗自偷笑。
耶律瑾瑜这才感觉自己不对劲,赶紧趁玉和还有精神的时候把人扶到床上坐下,“夜白和洛璃想接公主前去冰窖等大哥醒来……”
话音落,却是所有人都为之心魂一震,连翘只顾哭泣,已不知到要用什么来反应了。
玉和呆呆地坐了会儿,叹道:“你就跟他们两人说,接少将军的事情,让他们尽管去办吧,我就不去了。”我在皇宫里准备好一切等他们归来。
耶律瑾瑜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只得点头,转身出门做事去了。
而玉和,再也没有心思,困倦感再度袭来,已不自觉躺回了床上。
“连翘,我好累,让我睡会儿,你记住,要叫醒我……我还有事情没有交代完……”
连翘哽咽地替人把被褥掖好,柔声应道:“公主,尽管睡会儿,万事有我呢。”
玉和欣慰地点点头,终是彻底沉睡了过去。好久,好久都未曾再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