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对万凉的府邸可说是熟门熟路，当她蹦跶进偏殿的时候速度极快，完全没注意到门口还站了个人。

　　“砰！”

　　温婉撞上了一度肉墙后反弹跌倒，她有些怨念，只是想想自己的身份，温婉决定忍住。只是当温婉抬起头时才发现对方也没有占到半点便宜，摔得四仰八叉的。

　　“额……你没事吧？”

　　温婉上前，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自己跑的飞快。

　　“没事，没事……”对面的人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秀气的声音有些耳熟，温婉看着那人抬起来的脸，一愣。

　　“阿文，你来了啊！”

　　此人正是万洗，他看清万文，心里高兴极了，拉着温婉便进了屋子，一边还絮絮叨叨着。

　　“阿文，主子跟我提了，因为你我都是操练的兵了以后，所以就由你我同住，你瞧瞧，你住哪一边？”

　　万洗打开某一间屋子，里头除了正厅，左右都有帘子隔着，说是说万洗不是男子，但万凉依然是给温婉安排的妥妥帖帖的。

　　“这边吧……”温婉随手指着挂了碗碟的流苏那边。

　　“好，那我就将东西整理过来。”万洗乐滋滋地说着，“我以往可从没住过这么好的地方，原来当兵是这么好的一件事情。”

　　温婉看着万洗开怀的样子，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口流转。看着这里，说好不好，说差不差的环境，温婉能够感受到万凉对自己的用心，才会片刻之间清理出这个房间，但对于万洗来说……

　　人当真是分三六九等的，哪怕你说你不计较，确确实实生活在等级之中。

　　当温婉次日同万洗一道来到校场时，再一次感受到了这个问题。

　　“阿文！”大肚瞧着温婉，一把将温婉从万洗身边拉走，温婉甚至来不及同万洗说一句话。

　　“怎么了？”许是因为大肚太过强势，温婉有些不悦，皱着眉头看着大肚，“干什么非要拉我过来说？”

　　大肚看着温婉动气的样子，愣了愣，只是很快调整好自己，“你可知你跟什么人在一道？”

　　“什么人？”温婉问。

　　“你我虽是下等人，为人奴仆的男子。”大肚道，“可他呢？早已不能人道，这样的人岂可相处？”

　　大约是说到气愤之处，大肚甚至举手去指万洗，温婉才一个回头，便看到万洗唯唯诺诺不敢置一词的模样，终于是忍不住生了气。

　　“你怎么能这么说？”温婉大声喝道，在她自己反应过来大家都看向自己这里之前，话语滔滔不绝而出，“你也说你我都是下等人，为人奴仆。若是可以，你可是愿意作奴仆的？那么，何况他呢？不过是比你我更为不幸的人，却要被这般侮辱么？”

　　话音未落，鼓掌声从校场门外传来，温婉这才大惊自己说的是什么鬼话，不敢看大肚的表情，可这一回头，冷慕寻一袭白衣离自己越来越近。

　　鼓掌的，正是冷慕寻。

　　“万文？”冷慕寻嘴角轻挑，带着疑问的语气，却不等人回答，“确实，我相信谁都不愿为人奴仆，偏偏你温良城的城风如此，就是男子为奴，女子为尊。”

　　“你有异议？”冷慕寻问。

　　“不是！”温婉绝不承认，她抬起头，目光灼灼，虽是面对自己心动的人，但对温良城有半点威胁的事，她温婉绝不能做，“万文只是觉得同是人，同是为奴，本就可怜，何必相残？”

　　校场内一片寂静。

　　温婉的声音并没有特别大，足够回响在校场中，却是在每个人心中都回响了许多遍。冷慕寻在心里想笑，为尊者，说出这般的话……不知城主大人要如何去想？

　　可，这便是从不牵扯温良城尊卑话题的他，今日介入的原因么？

　　冷慕寻一怔，面色不改，却是扭头上了高台。

　　“阿文，你说的对。”

　　温婉不曾得到冷慕寻的回答，却听到身边的大肚有些惭愧的声音，回头去看，许多人都是如此表情。

　　“都是为奴，亏得我们还沾沾自得……其实不过是在嗤笑更可怜的人罢了。”大肚说，“可耻的不是那些可恶的女人，或许是我们。”

　　温婉点点头，看着一直低着头的万洗冲自己感激地笑，她回以微笑。

　　只是温婉当时还没有想到，自己今日说的这些话，是让这些男人彻底想要站起来的起点，也是许多不幸的开端。

　　这天的操练加入了射箭的部分，宫辞带着一小队人将一个个箭靶抬进校场时，温婉几乎直了眼睛。

　　冷慕寻从高台上一跃而下，省略了所有步骤，从地上拾起一把弓箭，拉满弓。

　　只听“嗖”的一声，箭矢稳稳地射入了箭靶红心。

　　“哇哦！”

　　一时间欢呼声此起彼伏，只有温婉木木地看着这一幕，心下的不安越来越大。

　　果不其然，在众人欢呼下的冷慕寻，冷冷的将目光扫过众人，然后寡言的他开了口，“射击，一人十箭。练到十箭皆发，皆在靶上为止。”

　　温良城的男人，曾几何时碰过弓箭这种东西？一时间都懵了一般看着冷慕寻，只是冷慕寻再无反应。

　　反倒是宫辞，指挥着众人开始练习。

　　大肚在温婉前面，第一次拉弓时，大肚还未将弓拉至满弓，便惊呼一声猛地送了弓箭。

　　“怎么了？”温婉不解地上前，却看见大肚的食指被弓上的弦生生扯出了一块血肉，那模样，看着便是极疼的。

　　“继续。”

　　冷冷的声音落下，温婉看见大肚一个机灵，猛地直起身子，不敢再多说一句，捡起弓箭又是用力地拉扯。

　　血，顺着弓箭淌下，温婉看得心里直抽抽，可转脸看向发号施令的那人，冷酷的面容，严厉的表情，她嘴上终于是不敢说一个字的。

　　原来，有些人会惹你愤怒，而有些人却只会让你恐惧。

　　大肚十箭射出，只有一箭中靶，去了后头练习，临走时给了温婉一个鼓励的眼神，温婉点点头，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某人。

　　温婉拉起弓，上头还沾着大肚的血，滑腻腻的让人更难施力。可，温婉咬紧嘴唇，将弓拉到最大的弧度，心里念着的是那个名字。

　　她温婉，一点也不想成为会恐惧那个人的众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