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队带领的一大队警察,把这伙人一个个押解出去的时候,在场的学生夹道相送,向警员们致以了热烈的掌声。
临走时,程尘在申凯的耳边悄悄说了句话。
“这次你好运,老子替儿子挨了一下。现在我告诉你,不止在92中,这辈子只要让我再见到你一次,你就完了。”
申凯麻木的点点头,上了警车。
这是程尘一个月之内第二次进了分局,整个办公室内就郭队和程尘对面而坐。谁也没有说话,现场一片死寂。
掐灭了第二个烟头后,郭队先开了口。
“小子,你是不是打人打上瘾啦?”
“我一点也不喜欢打架。”
“你看看你这两次都干了啥?你是不是以为上次没事,就有人给你兜着,你每次都可以由着性子胡来?”
“郭队长,您看清楚了,是他先拿刀刺我,我是正当防卫!”
“狗屁!跟我玩这套?你连门槛都还没摸着呐。你扪心自问,你那是正当防卫吗?”
“至少也是合理利用规则吧。”
“你给我听好了:小子,你要是跟我这种态度,我今天就向领导坦白去,就算我受处分,甚至承担法律责任,也把你给送进去!我他妈瞎了眼,看错你了!”
郭队的愤怒是真实的,不像在随便说说,吓唬程尘。
“他们不够坏吗?不该得到惩罚吗?”程尘也有点激动起来。
“坏!该得到惩罚!但你他妈是谁?”郭队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他们该得到国家法律的制裁和严惩!而不是你泄私愤为目的惩罚!”
“......”程尘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郭队压低嗓门,一股脑儿把心中郁闷宣泄出来。
“李建军鉴定为六级伤残,虽面临组织领导黑社会团伙的指控和起诉,只要罪不至死,他都在监外执行。市司法局,社区街道,辖区派出所还要专门安排人员对其进行监管和负责基本生活的料理。你倒好,你解气了,你过瘾了!却要让这么多人给你擦屁股,而且这个烂摊子一捡就得捡十好几年!”
“......”这的确是程尘所无法想到的麻烦后果。
“李建兵手腕骨折,四根肋骨骨折;孙万兴肋骨骨折;周京锁骨撕裂......”郭队细数着这帮人的伤情报告,“你以为检察院的人都是吃闲饭的吗?你以为没有人对此提出强烈的质疑吗?”
郭队的手指差点没戳到程尘的脸上去。
“是,对方是有预谋,有组织的在实施犯罪活动。可奇了怪了,一群人拿刀提棍的想对你实施人身伤害,你屁事没有?这帮混蛋却从轻伤到六级伤残的倒了一大堆,你当对方的律师是白痴呀?”
“......”程尘依旧一言不发,内心却有点思绪翻涌。
“上次的麻烦已经够大了,这才多久?你又给我放倒一个,而且这个我告诉你,弄不好活不活得过来还两说,换作你,你说怎么办?”
思索了片刻,程尘终于开口了。
“郭队,我不知道会有这么多的麻烦。我表个态吧,一人做事一人当,实在不行,我该负什么责,就让我一人承担了吧。”程尘异常平静的说出了内心的想法。
“你承担?你怎么承担?”
“我知道,会是很重的刑期,十五年以上吧。”
“......”这次换郭队语塞,他没想到程尘知道后果的严重性。更没想到面对如此严酷的后果,程尘依然敢选择面对并承担。内心一下对眼前这位少年肃然起敬,也暗自庆幸自己没走眼。或许自己刚刚的情绪是过了一点。
办公室内又恢复了死寂的沉静。
“噔噔...”两声清脆的敲门声打破了这隐藏了太多不安的平静。
“进来。”
“郭队,楼下的人材料都问得差不多了。您看您这里...”
推门而进的是实习警员小万。
郭队让小万把门带上,想给他交代几句。
“程尘的材料我还一个字没问,只是和他聊了几句。每次都我亲自问他的材料也不合适,你带他下去问话吧。对了,视频看了吗?”
“看了。”
“什么情况?”
“很完整,没有麻烦。”
“没有?”
“没有。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申洪坤挂了,程尘会以防卫过当遭到起诉。可我刚刚打电话问了他的情况,没有生命危险,已经醒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所以没有麻烦。”
郭队听完后沉默了一会,轻声说道:“好,你带他下去吧。材料问细一点。这次不同上次,这次不是一般的地痞,而是真正的犯罪分子。这帮人当中,网上追逃的逃犯就有三个,还有一个是背着命案的。材料问得越细,对程尘越有利。”
“明白,郭队。”
小万带着程尘来到一楼,按郭队的示意,详细询问了事发的经过。以及一些重要环节是否有证人或证据可以佐证等情况,让程尘确认无误后签字盖手印,完成了笔录。
“小程,在哪儿练得这么好的身手?”小万趁整理材料的空隙好奇的问程尘。
“其实我没怎么练过功夫?也从来没拜过师傅。”
“啊,开玩笑吧?没怎么练过已经厉害成这样,要是拜师认真练过,那不知厉害成什么样子了!”小万用一万个不相信的表情看着程尘。
“男生从小都喜欢功夫,都爱幻想当大侠。说起来可笑,你也许不信,我所谓的功夫是很小的时候跟一部武侠小说学的。”
“哦,快说来听听,在武侠小说中也能学功夫?”小万一下来了兴致,毕竟他大不了程尘几岁,被程尘的神奇经历激起了他好奇的童心。
“我从小对文字的东西有点天赋,开口说话比别人早,认字比别人早,学写字也比别人早。小学三年级开始,我就天天手不离书,捧着武侠小说爱不释手了。记不清是在哪一本小说里,提到要想练好功夫,就得先打好基础。于是我按小说里写的方法,天天腿上绑沙袋跑步,想练轻功。”
“结果怎么样?”
“结果坚持了两年后,轻功没练成,但腿的力量和速度全校我第一,而且跳得也远比其他同学高。尝到甜头后,我不仅坚持每天绑沙腿跑步,甚至沙袋一直就绑在腿上没取下来。还在手臂上也绑了沙袋,加强对手臂力量和出拳速度的练习。除了力量和速度,功夫的招式我一招也没学过。”
“你是说现在你的腿上也帮着沙袋?”
“哦,本来每天都是绑着的,而且负重比初学时增加了不知多少倍。唯独今天没有绑。”
“为什么?”
“我知道申洪坤来学校闹事时,就悄悄取下了沙袋。打架时可不能绑着沙袋。”
“哦,原来如此。只要拥有绝对的速度和力量,就自然是功夫高手了。”
“反正我是这么认为的,而且经过实战检验后,感觉效果不错。”
“有道理!”小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万警官,我可以走了吗?”
“哦,可以可以。不早了,早点回家吧。”
“谢谢。”
程尘快步走出了分局,门口果然周菁风雨无阻的在痴等着自己。程尘心中一热,上前拉着周菁的手关切的问道:“什么时候来的,等久了吧?”
周菁没有正面回答,只说出来就好,自己最担心的就是怕程尘出不来。
程尘揪了揪周菁粉扑扑的脸蛋,疼爱的说道:“傻丫头,万一我真出不来,你打算在这里一直等下去呀?”
周菁仰起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已经噙着泪珠,“你出不来的话,我该怎么办?或许真就这么一直等下去了。”
程尘被感动得一塌糊涂,轻轻把周菁拥入怀中。
“笨丫头,值得吗?”
周菁点点头。
从此,程尘必须面对一个事实。当身边没有周菁的时候,心里有种空荡荡的不踏实的感觉。做什么事情都感觉百无聊奈,身外的世界是黑白的。
而只要周菁出现,世界立刻变成了五彩斑斓的彩色世界,程尘内心才有一份安详和宁静。
周菁用自己率真的坦诚与无私,对程尘坚定不移的爱,征服了程尘,赢得了程尘的心。
程尘却有一个心结始终无法解开:
如果自己已经淡忘了可儿,为何一想到可儿依然心痛?自己对可儿依然有浓烈的爱意?如果自己还深爱着可儿,为何对周菁的依赖到了不可或缺的地步?自己为什么会同时爱上两个女孩?这是对她们的不公与亵渎,还是上天对自己的怜悯和恩赐?
而现实中,可儿的淡去和周菁的存在是不争的事实。程尘不能在没有周菁的情况下正常生活,也是不争的事实。
人的一生要经历多少的遗憾才能换回此生的无悔?
或许这本就是个悖论,最终与你执手白头的,与心底里最挂念的那个人无关。
程尘翻开日记本,把内心的郁结寄情于诗句:
早春的乳燕,仲夏已识归途。
先秦的冷月,至今不解离愁。
那年江风拂过的心事,
依旧拍打着江畔,
诉说人世尘烟难以企及的秘密。
你或许听得见,你或许听不见,
你或许听见却装作听不见。
其实我也早已模糊了你的脸,
只依稀记得应该是唯美的一轴画卷。
所以我流连于这斑驳的案台,
年复一年的重开三尺白卷。
借风雅的身姿,把记忆的罗衫缝缝补补。
也许我没忘,也许我忘了,
也许我没忘却假装忘了。
世间以残缺为美,
无憾不足以百转千回,
无悔不成为千古佳谈。
我若有拈花一笑的了然,
便是对你五彩蝶衣的亵渎。
原来这终归是一场宿命,
你我的初见缘系前生的归宿。
......
诗句犹未完,人已泪湿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