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追不舍

　　“她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她会带我去望天湖吗？真的没有办法挽救洪安城了？跃苍之族一旦破封，九州都将遭水淹，这也是真的？我还能做什么，该怎么做？”

　　云生越想越多，越多越乱，思绪繁杂下，不经意看了一眼躺在竹床上的素月，便看得痴了。

　　此时已是夜晚，圆月初升，冷冷的月光正静静地浇洒在窗外的竹林里，也铺在素月的脸庞上。

　　美人如玉，不可方物。

　　她果然只应是天上的仙子，而不是凡尘中人。

　　然后，素月的眼睑动了，张开眼，一双黑玉直对云生。

　　云生欢喜道：“你醒了。”

　　素月微微左右一看，说：“云公子，现在已是什么时辰？”

　　“刚到戌时。”云生说。

　　“我竟沉睡了这么长时间。”素月连忙起身，却不小心牵扯身上的伤口，眉头一皱，往下倒去。

　　“你的伤尚未痊愈，最好不要动身。”云生说着，往前想要扶起素月。

　　素月轻轻推开云生，硬是自己站了起来。

　　云生只好缩回手，略显尴尬。

　　素月抬起头，看了云生一眼，低声说：“我因破阵而损耗元力，本应至少修养半月，但我现在除了有一些疼痛之感，竟已恢复许多，莫非是公子的功劳？”

　　云生轻笑道：“在下略懂医理，不过是一些简单的手法，算不上什么功劳。”

　　云生自然是依《医经》之法给素月疗伤的。

　　素月道：“公子不但法力高深，还懂得医理，真不是一般人。”

　　云生道：“姑娘谬赞了。”

　　素月说：“我要立马赶回宫去，公子请便吧。”

　　云生讶道：“姑娘你现在要一个人回去？”

　　素月抿着嘴，点了点头。

　　云生说：“在下虽不清楚姑娘族内之事，但只怕已是起了内乱，你现在受伤未愈，孤身一人回去岂不是危险重重？”

　　素月道：“这是我的责任，我必须回去。”

　　“责任，”云生喃喃道，“那好，在下也要随姑娘一同前去。”

　　素月看了一眼，神色丝毫没有变化，冷冷道：“公子与我不过是萍水相逢，我救了你一次，你也救了我一次，从此两不相欠，再无干系。公子随我一同回去，岂不……冒昧？”

　　云生脸色一滞，万万没想到素月会说出这么生分的话来，但想想素月也说得没错，只好说道：“这本是素月姑娘族内秘事，在下自然不会干预。”

　　“那就好，我们后会无期。”素月快步走了出去，长发飘然，白衣抚地，竟丝毫没有迟疑。

　　云生飞身追了出去，紧紧跟在素月的后面。

　　素月没有停下来，转过头，说：“话已说分明，公子为何还要纠缠不清？”

　　云生说：“在下只是要做自己的事，并非要存心跟着姑娘。”

　　素月微微皱眉，随后转了个方向。

　　云生也转了方向，又跟了上去。

　　素月忍着伤痛，加快了速度，快得就像是狂风中的一朵白色的羽毛。

　　云生也加快了速度，像是绕在圆月背后的一片云。

　　素月叹道：“公子这还不是紧追不舍吗？”

　　云生也叹道：“我也想要去跃苍族的宫殿里，只可惜不认识路，找不到入口，只好出此下策了。”

　　素月说：“想来你也听到了我们的说的话，跃苍族民要重获自由，便要破除封印，势必会洪水泛滥，淹没人间城镇，你若要救洪安，岂不是与我们为敌？我又怎会为你带路？！”

　　素月说着，顿时停了下来。

　　“也许会有其他方法的，不是吗？”云生说。

　　“你怎么知道？”素月问道。

　　“谁又知道呢，不找一找又怎知有没有结果。”云生说。

　　“我明白了。”素月漠然道。

　　“你明白什么了？”云生问。

　　“你根本就是在碰运气，浪费精力，浪费光阴，只为了一个徒劳无功的结果！”素月冷道。

　　云生看向素月的双眼，但素月立马就躲开了。

　　云生叹道：“一件事在没有结果之前，不都是在碰运气吗？谁又能说一定会成功，谁又能说一定会失败？跃苍和洪安，以至九州，是否就一定会是一生一死？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方法？在跃苍族被封印之前，一切都不是很好的吗？再艰难的问题，也一定会有解决的时候。”

　　听着云生的话，素月似乎有所触动，抬头看着云生的双眼，凝滞不动。

　　“只要你能带我去跃苍族内的宫殿，我保证我不会插手，绝不会做出伤害跃苍族民的事。”云生凛然说道。

　　“好……不行！”素月有些犹豫，但又很快打消了这种念头，决然说道，“我决不能带你去。”

　　“为什么？”云生问道。

　　“跃苍族从不与凡人来往，一旦涉入，一律杀无赦！”素月说道。

　　云生说：“方才我的确听那七大夫说，凡人以至野兽，一旦落入这绝音谷，全都无一生还。”

　　素月道：“你既然清楚，为何还要追上来？”

　　云生盯着素月说：“为何我没死，还活得好好呢？”

　　“你想要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杀你？”素月的神色冷得像冰，仿佛是一尊冰雕的塑像。

　　云生点了点头。

　　素月缓缓说道：“也许是我一时心软了吧，也许是我一时好奇，毕竟我从来没见过一个活生生的凡人，所以才没有杀你，这个回答你可满意？”

　　云生似乎找到了突破点，说道：“所以，跃苍族和凡人本来就不是对立的，不是要争得你死我活的，不是吗？”

　　“不！”素月依然十分执拗，“我现在就要亲手将你杀死，那么，跃苍族这个不成文的规定，我还是遵守着的。”

　　云生默默看着素月，看着她杀气腾腾，冰冷的眼神，叹道：“你杀不了我。”

　　“我的确杀不了你，可我也不会带你去。”素月说道。

　　“时间紧迫，你真的能放下跃苍族民？”云生说道。

　　素月丝毫不为所动，闭口不语。

　　“责任，你说过，这是你的责任，你若不再赶回去，可能就迟了。”云生接着说。

　　素月紧绷的脸有了变化，眉头紧皱，双手搓着衣衫。

　　云生知道自己说的话还是有用的，说：“你要知道，现在已是戌时，离事变已过去……”

　　“呵呵。”素月笑了。

　　此时此刻，她居然笑了，冰冷如霜，少有笑意的她居然笑了。

　　冰消雪融，她笑得就像是高山上的雪莲，虽然少，而且短促，却美得动人，令人难忘。

　　“你赢了，”素月终于说道，“我可以带你去。”

　　云生等的也就是这句话，顿时喜不自禁，说：“那快走吧。”

　　“希望你还能记住你刚才说的话。”素月说。

　　“绝不会干预跃苍族内之事。”云生脱口而出。

　　素月看了云生一眼，忽然腾空而起，化作了一缕轻烟。

　　云生自是紧追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