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然顿了顿，紧紧地盯着女孩。
“你们送的，大部分都是附近的居民，对么？”
“对的，不是这附近的人，也不会来我们这买东西吧？”
“那么一个多月前，你们是不是雇过一个叫舒白的人？”他又问。
女孩皱起秀眉，微微地想了想，道：“警官，我只是个收钱的，和配送部的人不太熟悉，要不，我帮你去问问经理？”
“你们经理现在在么？”
“在的，他今天刚好值班。”
顾远然点点头，“那你直接带我们去见你们经理。”
“……好的。”
跟在女孩后面，顾远然转头悄声吩咐陈亦道：“通知他们，重点清查有配送服务的超市。”
“是。”
进了经理办公室，女孩向秃顶的男经理说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经理便挥挥手让她出去，自己额头冒着细汗迎了上去。
“各位警官，事情我已经清楚了。”经理朗声道，“是这样的，因为我们的配送部门目前人员流动性很大，招的都是临时工，所以要查到你们想要找的人……还是有点困难。”
顾远然微微皱眉，“连基本的人事资料都没留么？”
经理摸摸后脑勺，干笑道：“都是按日结的工资，有些人今天来抡起膀子，明天可能就不干了，我嫌麻烦，索性就一个都没留。”
眼看线索又要断，陈亦看了看顾远然再看了看经理，心里急的想跳脚了。
空气里沉寂了一会，只听顾远然缓缓道：“经理，你们超市没有人事纪录，监控录像总该有吧。”
经理一愣。
“我要看一个多月前，你们超市的录像。”顾远然定定地看着他。
“虽然那个人没有留下他的资料，但他要在你们超市里进进出出地搬东西，我想，这次他的脸，总该被录着了吧？”
……
陆久源进来的时候，裴鸥正蜷缩在他那张长得夸张的沙发椅上。
整间办公室的装修风格正如常人眼里所见的裴鸥那样，放肆又张扬。
“喂，大白天的偷什么懒？”陆久源在他身旁坐下。
“反正我现在是个失势的纨绔少爷，稍微休息下也没有人会在意吧？”裴鸥懒洋洋地抬了抬手，“从医院回来了？”
“嗯。”
“她的情况怎么样？”
“一切指标都很正常，但是她免疫力实在太差，只能耗费时间慢慢调养了。”陆久源叹了口气。
裴鸥的脸色暗了暗。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他说，“受了那样的摧残，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万幸了。”
“你现在真是一个好哥哥啊。当年你们去了美国之后，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确实是不太清楚。”陆久源说，“可我记得你以前，是很讨厌阿泠的啊。”
“啊，原来你不知道啊。”
“什么？”
裴鸥直起身子看他。
“阿泠有一次，差点杀了大哥。”
意料之中的，陆久源非常镇定。
“你不信。”裴鸥说。
“阿瑟怎么可能把这样一个人放在身边。”
“所以说，”裴鸥闭了闭眼，苦笑道，“如果你和我一样，亲眼目睹了整个事情是怎么发生的话，对阿泠无论如何也会恨不起来了的。”
“我还是不懂你的逻辑。”陆久源说，“你的意思，你还很感谢她手下留了情？”
“真是的，跟你说不清楚。”裴鸥又重新躺下，“要真那么好奇，自己去问大哥好了，我可不想再回忆一遍。”
“那看来当时情况确实很惨烈啊。”
“我可提醒你啊，阿泠已经不记得这事了。所以你小心点，别到她面前去捅娄子。”裴鸥说。
陆久源笑了，“我只不过顺口问了问，都那么多年前的事了，我也没什么兴趣。”
“嘁，”裴瑟嗤笑了声，“对了，刚刚宋昱飞给我打电话了。”
“比我们预想的时间要早啊。”陆久源皱了皱眉。
“大概是他家老头子已经等不及了吧。”裴鸥轻笑了笑，“大哥用姑姑来作催化剂，效果立竿见影啊。”
“那么接下来，我们该处理那本日记了吧。”陆久源的脸色凝重了起来。
“是啊。”裴鸥打了个哈欠，“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就不用担心了。”
“我们真的要把那本日记交给顾远然么？”陆久源眉间深皱，“这步棋太险了，一旦失败，我们都会万劫不复啊。”
“我们之前走过的每一步，哪次不是险象环生？”裴鸥嗤笑地盯着他，“你就安心地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陆久源按了按胸口，看着裴鸥一脸的势在必得。
等待他们的前方由茫然未知到逐渐恍然，可他的心里却愈发地开始不安。
为什么呢。
……
“警官，就是这个人。”
顾远然眯着眼，凑近屏幕去看那个故意压低了棒球帽的人。
正如裴宥所说，那个男人的身材修长高大，手指骨节分明，即使隔着分辨率很低的屏幕，顾远然也还是一眼就看清了他右手背上的刀痕。
应该就是这个人了。
“对了，”经理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那段时间天气正逢炎热，好多人都干不下去了，所以超市里送货的活，应该都是他一个人干的。”
“我觉得这小伙子精神可嘉，还额外给他涨了工资呢。”
“那么，他是为什么突然不干了呢？”顾远然问道。
“这个嘛……”经理支支吾吾道，“警官，我已经说过了，这份工作招的人本来就不稳定，突然说要走的人太多了，难道我还要一一问个原因不成？”
“他是在杀人案发生后离开的，”顾远然冷峻地问道，“你就不觉得奇怪么？”
“警官，你这要我怎么扯上关系啊？每天超市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我怎么知道那个姑娘是在我们超市买了东西后才出事的呢？”
“行了行了，但是你这里，就没有更清晰的录像了么？”陈亦皱着眉问经理，“我们根本看不清这个男人的脸啊。”
经理挠挠头，一脸的难为情，“这个，警官，我们的监控能做到的只有这种程度了。”
“足够了。”顾远然抬头淡淡地说道，“陈亦，等其他人从另外几家超市收集好了这个人的录像后，如果有更清晰的，让他们立刻传送到警局。”
“是。”
“接下来只要找到这个人，一切就都结束了。”顾远然的双眸晦暗莫深，“辛博，你继续留在这里，向周围的街坊四邻打探这个人的消息。”
“是。”
“那顾队，接下来……”
“我已经让小鱼去打探那家孤儿院的消息了。”顾远然道，“现在我们回警局，在等待他们消息的同时，把整件事重新理一遍。”
陈亦面色凝重地看着他。
“顾队，你真的认为那个舒白，就是杀人凶手么？”
顾远然紧抿着唇没说话。
“从以前到现在，我们已经抓了太多的人了。”陈亦继续道，“可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很奇怪，刚刚在看那段录像的时候，我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好像在对我说，这个人不是我们要找的凶手。”
“顾队，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吧？”
“有时候，直觉确实能给我们指明方向。”顾远然淡淡地说道，“但那毕竟是人的主观意识，在证据面前，它什么都不是。”
陈亦沉默了下来。
“看见这个人的时候，我心里的感觉确实如看见裴鸥一般，总觉得他们不是凶手。”
“可符合侧写的身份和外貌条件，确实存在的受害经历和专业手法，以及他确实与众多被害者接触过的实际证据。”
“如果杀人的人不是他，那又是谁呢？”
电话铃音适时的响起，顾远然以为是局里下属的联络，拿起一看，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顾队？”陈亦看着他拿着电话却迟迟不接，有些不解地开口问道。
顾远然咳了一声，背对着陈亦按下了接通键，“喂？”
“喂？是顾警官么？”
带着笑意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经由磁波传播的女声被话筒渲染的更加魅惑迷人。
果然是那个女人。
顾远然拿着电话走得离陈亦更远了些。
“是你。”他说。
“没有打扰到你查案吧？”裴泠笑盈盈地开口。
“你每次出现的时机都很不凑巧啊。”顾远然别有深意地说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你还真是爱岗敬业啊，好像无论是在路上偶然碰见你，还是专门打电话来找你，你总是在围着案子转。”裴泠低低地笑道，“顾警官，这样下去你会交不到女朋友的。”
“你查过我？”顾远然问。
裴泠愣了愣，忍不住笑道，“这种事还需要查么？”
“我有没有女朋友，和裴小姐似乎没什么关系吧？”顾远然冷淡地说道，“你还有事么？没有的话我就挂了。”
“诶等等。”裴泠连忙叫住他，“我这次找你真的是正事啊。你不是一直想要那本日记么？我已经弄到手了，晚上找个时间，我们见个面吧。”
顾远然屏住了呼吸。
“你……”
“什么？”
顾远然好笑地甩了甩头。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心里竟然在担心，裴鸥有没有发现她偷拿了那本日记，以此去为难她。
“没事。”顾远然道，“时间和地点你来定吧。”
电话那头静了静。
“顾警官。”悠悠的声音响起，“你刚刚不会是在担心，我有没有被Leo为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