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水寨，位于成都府以南四百多里的深山里。
整个地区的人口以苗族为主，是西南苗区通往蜀地以及中原的唯一出口。
一
童七虽说是个贩马的，但他也是个爱马之人。
由于苦水寨周边的两百多里地全是崎岖山路，童七不愿拉车的两匹马儿过于劳累，所以日行缓慢。最后他和霜加摸摸索索用了总共近一个月才到达苦水寨的大门前。
想到等会还要原路赶回去，童七觉得这趟生意做亏了。
但生意人终归是生意人，童七并没有让霜加再加路费，而是盘算着霜加能不能早点完事，好一同回程或者顺道拉点货物填补一下。
童七在苦水寨大门口和霜加商量了下。
霜加同意如果两天内办完事的话，就还是坐童七的马车回去，并且再付十五两银子的路费。但超过了两天，霜加的事情仍没有眉目，童七就只有独自先回去了，这样也能顺道拉点苦水寨去成都府的货物。
和霜加在苦水寨门口分手后，童七在路边摊上吃了一碗面，把马饲料补足，然后把马车停在一处阴凉的地方补瞌睡。
四周嘈杂，反而显得安静。
童七醒来，午时已过。
这时从苦水寨出来找车拉货的主还挺多的，而且给的价钱还算公道。童七眼巴巴地望向大门，希望霜加能及时出现，免得他左右为难。
天从人愿，霜加真的出现在了苦水寨的大门口！
童七急忙招手叫霜加过来。
霜加低着头慢慢走到童七跟前，开口道：“你还是拉点货先走吧。”
童七问道：“那你的事办的如何？”
霜加回道：“还没去办。”
童七抬头看看天色，不解道：“那你一上午跑去干嘛了？”
“抓贼。”
“抓贼？”童七瞪大眼道，“你没病吧？跑到这破地方来抓贼！”
霜加苦笑道：“病倒是没有，只是我早上刚进寨子就把钱袋给丢了。”
二
如果你是第一次见童七，那你多半会以为他是个狠角色，哪怕他在对着你笑。
但一个长期在外独自生活的人，不狠一点的话，受苦受委屈的终究是自己。其实很多时候这样的狠劲，更多的是一种自我的保护，它并不能概括一个人的全部。
救急不救穷，是句老话。
老话能够流传，自然有它的道理。有时候这些道理也是人与人之间处事的一种原则。
但救急这事，还得分交情和自身的能力，你不可能把自身一半的财产送给一个和你不相关的人。
因为那已经不是救急，而是慈善了。
童七不是慈善家。他现在的情况也不可能成为慈善家，所以只能救急。
这趟回程，童七顺道拉了一位商贩和两箱药材去成都府。连人带货，童七一共收了六两银子。他把这些银子都借给了霜加，道声保重，趁着天色还早赶着马车离开了苦水寨。
第一次借钱给你的人，你现在还能记住他是谁吗？如果这人还没出现，或者你现在的生活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但我们可以设想一下，他是谁？他会是你身边的那位朋友？
这也是霜加第一次向别人借钱，而且对其自身的能力来说，这钱的数目并不算小。
霜加把银子拽在手心，目送着童七的马车渐渐消失在满山的红叶之中。
深秋，阳光，流云朵朵。
红叶满山。
霜加叹了口气，是应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了。
三
整个苦水寨的建筑多以竹子为原材料，霜加决定先去找一份削竹子的事做。
因为在这偌大的寨子里去找一个隐名埋姓的人，真不是一两天就能办成的事情。面对擦身而过的陌生面孔，霜加抬起头，再次走进了苦水寨的大门。
早上霜加第一次进苦水寨时，采取的方式是碰运气四处瞎打听，当他打听到一处当铺前，腰间一动，钱袋就不见了。他急忙抬头四处张望，发现一个青衣人影瞬间消失在巷口，便马上顺着人影追去。哪知他在苦水寨里东窜西窜地追了半天，也没什么发现。
不过刚才这瞎窜的半天，也让霜加对这个寨子有了初步的了解——街巷狭窄，人流量大，经常拥堵，街巷边的房子大多是两层，一楼经商，二楼住宿。
西南地区夜间潮气很重，苦水寨也不例外。
所以这里的房子都是离地十寸而建，这样防潮的同时也能防止一些毒虫晚上钻进你的被窝。
苗毒，在江湖上的毒器中早就占有一席之地。其毒不像鹤顶红能瞬间取人性命，但它能让你真实地体会到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所以中原地区的几家大门派早已把苗毒列为本门禁品。
霜加这次再进苦水寨，先后向几家做竹器的人家打听是否愿意雇人。但他的话音一出，就被人拒绝了。也是，谁愿意雇一个外地的陌生人到自家里帮工。
太阳已过山头，霜加的肚子终于挺不住了，只好打算先找间面馆对付一顿。
哪知他刚一回头，就发现一家卖兵器的铺子前贴着一张招人的告示。
霜加抬头看了看天色，摸摸肚子想了一会，还是硬着头皮向兵器铺里走了进去。
进去后，霜加说明来意，伙计便上楼通传，不一会，楼上走下一名身着黑衣的中年男子。这名黑衣男子大体的问了问霜加的情况，然后看着霜加腰间上插着的短刀问道：“这短刀卖吗？”
霜加听后看了看铺子里的几个伙计，并没什么恶意，但还是断然拒绝了黑衣男子的要求。
黑衣男子也没再坚持，只是吩咐店里的伙计带霜加先去住处休息，然后让霜加明日一早就到山边的铁器作坊帮工。
太阳下山后，深秋的初寒便笼罩了整个寨子。
街巷上的人自然也少许多。
带霜加去休息的伙计叫小武，领着霜加在街上并肩走着。
小武个见面就热情的小伙子，和霜加互通姓名后，又说他家里是苦水寨附近的农户，虽然他的年纪看起来和霜加差不多，但他早已结婚生子。
霜加问道：“那才那位黑衣人是你老板吗？”
小武回道：“他是我们寨主夫人的弟弟，总喜欢板着脸，你不要见怪。”
霜加道：“没什么，那兵器铺子是他的吗？”
小武道：“岂止是兵器铺是他的，连整个寨子的战士都归他管！”
“战士？”霜加四处望了望道，“我在这里逛了一天了，没看见过什么战士啊？”
小武笑道：“这里当然不像边关，我们的战士平日里一样需要做事。”
“做什么事？”
“该做什么做什么，打猎的打猎，种地的种地，卖东西的继续卖东西！”
霜加听后停住脚步，看着小武问道：“那你是战士吗？”
小武摇摇头道：“我每天在铺子上忙完，就要回家帮田，晚上还得哄孩子睡觉，哪有那闲工夫！”
苦水寨所在的山沟呈南北走向，所以天气再好，也难见晚霞。
小武领着霜加在山脚边的一座竹楼前停下。
霜加道：“就这里？”
小武一转身道：“你进去后就说是禾剑让你来的，我得先走了，最近农活多。”
霜加连忙拉住小武，问道：“禾剑是谁？”
小武回道：“就是我们的老板啊！”
四
小武离开后，霜加看了看这竹楼四周，打算先回去找点东西填填肚子。
他眼前这竹楼有三层，面积比其他竹楼要大很多，刚想转身时，一个青衣女子从竹楼里走了出来。
霜加愣了一下，急忙上前把她叫住。
青衣女子看见霜加后，马上向竹楼里招了招手，几个大汉从竹楼里跑了出来。
霜加看着挡在他身前的几位大汉，只好后退几步，再对着那青衣女子喊道：“快把钱袋还给我！”
青衣女子抬手让大汉们微微让让，看着霜加大声道：“就不还！”
霜加扫了一眼身边的几位大汉，探头对着青衣女子喊道：“那是我的钱袋，为什么不还我！”
青衣女子道：“因为我高兴！”
霜加听得气得一跺脚，就要向前冲！
但是他根本不是那几个大汉的对手，最后跌倒在地。
霜加再站起来时，已经拔出了腰间的短刀。
几个大汉看见霜加要用刀，都不觉得愣了一下。
青衣女子皱着眉头看着霜加手上的短刀，不耐烦地说道：“你这人真是，不就是银子吗？难道你还想要人命不成？”
霜加站定后道：“你把钱袋还我，我马上就走！”
“那好！一言为定！”
说完，青衣女子回到竹楼，拿出钱袋，向霜加扔来……
霜加接过一看，空的！正想开口时，青衣女子抢着道：“是男人就说话算数！钱袋已经还你了，你现在可以走了！”
霜加气的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只能站在原地出着粗气。
青衣女子抬手一挥，一杆子人马上都退回到竹楼里去了。
霜加站在竹楼前，打算冲进竹楼大门。但回头一想，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进去后明显会吃亏。
哎，还是先忍着吧，以后他还要在这寨子里帮陆敖去找一位叫曹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