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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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67年,最为火红的一个年头。那时候还很破旧的旧县,也未能免俗的为红色的浪潮所席卷。在旧县县城里,白发苍苍的老教师们带着用钢丝串成的墨水瓶“项链”,在狂热的少年们的推搡下,一步一踉跄地沿着“卫红大道”从城西走向城东的工人体育场。

  “我有罪!”已经年界古稀的老校长在戴着红袖箍,穿着黄军装的少年们的皮鞭下带领着老师们对着全县人民忏悔着。

  而街道的两侧,都簇拥着无数青年男女,每当一位弯腰驼背,脖子上挂着沉重的黑板的老头或者中年人走过的时候,他们都会举起拳头来,用最为声嘶力竭的声音高喊:

  “打倒历史反革命,反动学术权威!”

  “打倒黑教育路线!”

  “无产阶级****万岁!万岁!”

  震耳欲聋的口号响彻云霄,从大街到小巷,到处都是群情激奋的人们。气势汹汹的红卫兵们押解着自己过去的老师和校长,让他们在五年前落成的工人体育场接受群众正义的审判。

  “历史反革命、反动学术权威、国民党的走狗、地主阶级的孝子贤孙……今天,代表人民宣布你死刑!”

  “死刑!死刑!死刑!”

  “死刑!死刑!死刑!”

  群众的声浪一浪超过一浪,无数本红色的小本本被举在手上,不停地挥舞着,就好像是红色的海洋一样。

  这红色的海洋并不局限于县城一隅,而是扩散到广大的乡村。旧县那时候有十六个乡镇——人民公社,每一个公社下面有若干个生产大队。每个大队都分到了抓历史反革命与现行反革命的任务。

  在旧县东北角的安家集人民公社,公社书记正在带领根红苗正的三代贫农们批斗地、富、右、坏、反这黑五类及其家属。

  安家集是一个靠山临河的中等规模的集镇,同治年间闹长毛的时候发过瘟疫,原住民都死的十室九空,后来天国覆灭,河南湖北的移民陆续迁来,才使得这里逐渐恢复了元气。

  因为是新移民的缘故,加上此后的大半个世纪国事多艰,战火不绝。安家集的人口一直没有突破两万,也没有什么特别财大气粗的地主老财出现。能够被拖出来接受人民群众怒火的只有几个富农,还有一些手工匠人,比如说村东头的木匠老李,还有皮匠安五。

  这两位手工匠人,因为心灵手巧而且勤恳积攒的缘故,置办下了一点儿浮财家业,在县城里都开了门面。特别是皮匠安五,他鞣制的皮革远近闻名,他亲手制作的皮包曾经在抗战的烽火中是游击健儿的最爱。

  但是,他现在因为雇佣过几个学徒帮佣,而被定性为“资产阶级的萌芽”。属于剥削阶级的组成部分。因此在今天的公审大会上,他吃得苦头最多——谁叫他当年居然敢用鞭子抽过今天的公社书记呢!

  “同志们!这个家伙,罪大恶极!他用蘸水的鞭子,抽的不是一个才十四岁的小学徒,而是整个被压迫、被剥削、被奴役的无产阶级!同志们,今天我们就要用这条包含着阶级仇恨的皮鞭,向我们的敌人讨回一个公道!”

  公社书记举起那根象征着阶级压迫的皮鞭,在万众一词的山呼声中狠狠地抽向了已经花白了头发的安五。由于他的嘴巴已经事先被用麻绳勒住。因此尽管每一鞭子抽下去都带起来了血花,他也只能木然的在地上挣扎,却发不出什么声音。

  发出来也枉然的,这里足足有两三千人嘶吼着要把他这个老反革命扯成碎片呢。

  据说那一天,公社书记足足抽了这个老皮匠大几十鞭子,直到累的抬不起手来才下令把他吊起来,就吊在集镇中心最高的那颗老槐树上。

  安五毕竟是五十多快六十的人了,这样的折磨对于他而言太要命。当天夜里,这老皮匠就没了气,第二天又吊了大半天,才有民兵来把他的尸首用破草席裹了丢到山上去。

  安家的其他人,也都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他的大女儿,在城里原本是开饭馆做小生意的,也被认定是剥削阶级的成分,几番批斗最后疯疯癫癫的从河湾边的高堤上滑下去淹死了。儿子是本地一个中专的老师,也被各种批斗,老婆嫌弃他的成分不好玷污了自己贫农的出身,果断火线离婚,而且积极向组织揭发自己的前夫曾经有现行反革命的行为——最后被判了无期徒刑,送到遥远的某个地方去砸石头挖沙子。

  安五的小女儿,才十六岁,正在护校读书。水灵灵的小丫头,白白净净的是个美人坯子。尽管她是出生在建国后,长在新中国,生在红旗下,还是一名共青团员。但是因为有一个历史反革命的父亲,也被学校的革委会开除,送回户籍原址接受批判。

  在大队部里呆了一个星期之后,这个姑娘被大队书记送到了北山凹的一个猎户家庭里,这个猎户祖传的八辈贫农,绝对的根红苗正,这一代却是一个傻儿子,说是小时候发烧救治不及时落下的病根。

  “就留下给你家儿子当媳妇吧。”大队书记很是开恩得命令道,猎户家的老婆子千恩万谢,还送了两只山鸡做谢礼。隔年,姑娘生下了一个小子,又隔年,生了一个姑娘。再然后,人们就渐渐忘了镇子上的皮匠安五一家。

  直到几年后,风水又转了过来。被送到一个安家集公社的人们都没有听说过的地方的安家老二被平反释放,重新回到镇子上,开起了安家的手工皮店。镇子上的人才逐渐地回忆起那一段有些不太愿意想起来的往事。

  书记还当着书记,只是不再小小的安家集公社当书记了,而是到县里面的教体局去当了局长。只是民间的口碑似乎并不怎么好。各种酒桌上三杯两盏之后的笑话段子时间里,总少不了这位书记大人与某某学校的某某位年轻女教师的一些捕风捉影的故事。

  但是,这都没有最后的那一个故事劲爆。

  在92年还是93年?总而言之是一个人心惶惶的年代,街面上的生意都不太好,疯狂的主妇们见到什么都在争抢,有的买了整整一百斤的盐,有的抢了上千米的布,戴眼镜的知识分子开始踩黄包车,胸口文着带鱼的却堂而皇之成为********的座上宾。

  就在这一派光怪陆离的景象中,位于城南的花园新村里就出了一件大案。教体局的鲁局长死在自己家里——赤身露体,血肉模糊——把她家的小保姆吓得从五楼滚了下来还在医院住了好几天。

  天地良心。很多年以后准备撰写自己的回忆录的老钱警官在回忆自己的办案生涯的时候,仍然对这件残忍至极的杀人案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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