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首歌,两个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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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点的篝火,早就熄了,但还有灰烬的余温,烘烤着张广才放在篝火旁草地上的衣物。张广才拿起他的衣衫,递给挹娄一只袖子,自己拿一只,擦拭身上的水珠。擦好,张广才就把衣衫穿在身上。又去找裤子。

  挹娄也捡起自己的鱼皮衣裤往身上穿。边穿边对张广才说,“吃什么?”

  张广才说,“当然是烤鱼了。”

  挹娄说,“还去抓?”

  张广才说,“别介了,抓一条鱼,太费劲。咱们总在这特特(流连),别有谁注意上咱,要知道,这里是夫余的地界了,别让他们猫着影儿,就坏了。”

  “没事儿,”挹娄说,“他们要来了,咱俩就钻进水里去,他们还能到水里去找咱们?”

  张广才想了想,说,“不妥,他们要是使出奸雄曹丞相那招儿,把这里团团围住,到时候咱们咋吃饭啊?”

  ——什么坏招都是奸雄曹丞相出的。张广才他姥爷得给他俩讲多少曹操的坏话呀。

  挹娄想一想,没有办法对付夫余人围困他们,只好同意不去抓鱼,把昨天剩的,用火再烤一烤,吃得算了,不敢在这盘桓。

  实际上,昨天那块鱼肉,他俩只吃了一面,另一面连动都没动。就又拾柴生火,烤热那段鱼肉。

  阔力和熊一家子早去浅滩里捉鱼去了。它们不管挹娄他们俩,也不希达(在乎)他们的熟鱼肉,他们认为生鱼肉更有滋味儿。

  篝火又升起来了,浓烟过后,挹娄就把那块鱼肉,架在了火上,鱼肉刚刚嗞嗞地响起来,就看西山上穿着一身白的人走出来,冲这边指着喊起来。他喊的是夫余话,大体意思是,“谁呀?!在这里拢火!这里是‘圣水潭’,不许生火!”

  张广才说,“糟了,让他们看到了!”

  “咋整?”挹娄说“跑吧?”

  “不能跑。”张广才说,“这里明晃晃的。再说,咱要跑,不说明咱们做贼心虚,他们不更追而不舍了吗?”

  “那咋整?”挹娄急得一蹉蹉的,“咱往水里钻?”

  “更不行了,”张广才说。同时,他眼珠咕噜咕噜转,“他眼睁睁看着咱们进到水里,不就得蹲在岸边守着咱俩?”

  “那咋整,”挹娄一副鸡皮酸脸样子,“跑不行,往水里钻也不行,那咱就等着让他来抓不成?”

  张广才看挹娄一眼,点点头,说,“对,就等着他来抓。”

  “啊!”挹娄吃了一惊,“你脑子里是不是进布什库(魅人的鬼)了,让他们抓住,咱就完了!”

  张广才不去看挹娄,他嘴中喃喃着,“跑被抓,不跑也被抓,索性就不动了,等着他们来抓就是。”张广才说完,眼睛向在浅滩里抓鱼的熊一家子看去。

  挹娄悟出了张广才不走的道理,他打了张广才一下子,“你这个阿洪,就是有主意!”

  说完,挹娄又说,“那我干什么?”

  “你?”张广才刚才只有个苗头,经挹娄这么一说,他的思路更加清楚了,他的脸不那么紧绷了,甚至笑了一下,说,“唱一个。”

  “唱什么?”

  “你会什么?会什么就唱什么。”

  “丁苟儿的,真能啊,你个阿洪!”

  “丁苟儿”,是肃慎人的脏话,相当于现在的口头语,亲友之间,常这么说。但,一般是大人和大人之间,小孩子不这么说,张广才是头一次听挹娄说这句口头语。

  张广才笑看了挹娄一眼。

  挹娄也乜了他一下,就抻起脖子唱了起来:

  “弹一弹,

  二百年,

  三更叉,

  四百八,

  小红枣,

  往里倒!”

  毕竟挹娄有些紧张,唱歌就僵直,跑调儿,张广才呲牙咧嘴地听着,最后实在听不下去了,用手去捂耳朵,看看山上的那个白衣人,怕他见了自己捂耳朵想出什么,只好放下手。又实在没法听,就把两条腿支起来,把脑袋伸到两个膝盖之间,用两个膝盖堵住两个耳朵。

  山上的白衣人认为挹娄和张广才他们俩因为唱歌,听不到他喊的话,就跑着下了山。

  听到“通通”的脚步声,母熊有所感,它暂且放下嘴里吃的鱼,抬起头来,向那跑来的白衣人看去。

  白衣人眼神不济,还是看挹娄他俩过于集中,居高临下,应该看到熊的一家子,可他却眼睁睁地没看到。

  张广才也听到了跑来的脚步声,他从两膝之间抬起头来,看看那白衣人跑得近了,就伸手拉了一下挹娄,挹娄停止唱,问张广才,“干啥?”

  “小一些声!走,往额呢匣子那边走!”张广才短促地对挹娄说,同时,把挹娄从地上扯起来。

  挹娄看看母熊,又看看跑来的白衣人。

  张广才申斥他,“别回头回脑地!象玩儿似的,边走边唱!”

  随意地边走边唱,很简单;但让你满腹心事地“边走边唱”,那个调儿,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手脚都不知往那边拐了。

  张广才㧐了一下挹娄,压低声音说,“你自然一点儿!”

  挹娄回㧐了张广才一下,白他一眼,意思是,你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你试试!

  张广才就接上挹娄唱段唱起来。

  哎吆吆,他唱的还不如挹娄呢,简直可以用“鬼哭狼嚎”来形容!不管怎样,两个小子就这么“鬼哭狼嚎”地唱着走着,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俩,只有他们俩的七扭八拐的歌声。

  白衣人听到这个“天籁之音”,有些踟蹰,想一下,冲挹娄和张广才他俩喊道,“哎,小孩,走开,及卢的!”

  “及卢”是夫余的骂人话,相当于肃慎的咸逅儿,汉族的草尼娘。

  那夫余人骂完,看没一点儿作用,继续追了过来。

  挹娄和张广才还是不理他,两人扯着手,丢丢当当地唱着,向母熊那里走去。

  后边的脚步声近了,挹娄和张广才都捏了一把汗。心想,他跑来抓着我们可怎么办?母熊不象阔力,还能懂我们点儿意思,母熊是四六不懂,顶多“哽哽”叫两声,那还得是它急了,白衣人要是来抓我们,它能急吗?

  可是,后边的脚步声突然停止了。

  什么情况?张广才和挹娄都不敢往后边看,加紧往母熊那边走。

  母熊突然仰起头来冲着他们俩“哽——”一声长吟。他俩身后突然传来噼里啪啦的跑步声,而且,声音越来离他们越远,挹娄回头一看,是那白衣人,扭头就跑——他这是才看到母熊!这个雀蒙眼!咸逅儿的!

  挹娄要拍手叫,张广才捂住了他的嘴,自己继续唱。

  挹娄白楞张广才一眼,又张开嘴唱了起来。

  张广才和挹娄来到母熊跟前,母熊向他们打了两声响鼻儿,表示认亲。挹娄走上去,拍了拍母熊的前腿,说,“怎么样?战果如何?抓住几条?吃饱了吗?”

  挹娄就这么有一搭无一搭地胡侃一气。母熊在嗓子头上“哽哽”两声。

  这头母熊很高很大,站在那儿,挹娄都看不见它的脊背。

  挹娄和母熊亲密接触,张广才偷偷向后边看去,见那白衣人这时不是一个劲儿跑了,而是边跑边回头回脑地看,一度他都想站下来,可是看一眼母熊,又往山上跑去。后来,他实在跑不动了,他就倒着走,保持着随身扭头就跑的姿式。

  最后,白衣人跑进了林子里,把自己隐在一棵灌木丛里,坐在地上,偷偷往这边窥望。

  挹娄抚弄着母熊腿上的毛发,背着身子问张广才说,“家伙的,走了?”

  张广才说,“走了。但是他藏在树里头,偷着看咱们呢。”

  “那咋整,”挹娄说,“我和额呢匣子没什么话说了。”

  “你给它讲一段‘乌勒本’(民间故事的一种说唱形式)”

  “讲什么?”挹娄说,突然他想起了什么,对母熊说,“我给你讲一段《什而大如》:古时候,松阿里南岸有一个著名的西口莫汉,被敌方火尔吉土汗打败。夫妇都被掳到火尔吉土汗的家里。他们命令莫汉夫妇替他们斟酒。——阿洪,该唱了,我也不会唱啊?”

  挹娄讲着讲着,讲不下去了,因为,他这是听人讲“乌勒本”学来的。而“乌勒本”是连说带唱的,到唱的时候,挹娄唱不来了,他苦着脸问张广才,唱不来怎么办?张广才说,“你随便唱,反正额呢匣子听不懂,那个夫余人听不着。”张广才安慰他。

  “中,”挹娄鼓足勇气,说,“那我就唱‘弹一弹’了?”

  “好,你就‘弹一弹’吧。”张广才大力支持他。

  挹娄就唱起来:

  “弹一弹,

  二百年,

  三更叉,

  四百八,

  ……”

  张广才说,“小点儿声!不让人家听出来又是那一个歌了?”

  挹娄摆了一摆,说,“不一样,你听着,肯定不一样!

  “……

  三更叉,

  四百八,

  小红枣,

  往里倒!”

  ——是不一样了,慌里慌张,和平心静气唱的歌,不可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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