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假”佩
女孩子说完,便自觉地在苏州身上摸索起来,到底功夫不负有心人,硬是叫她从苏州身上搜出来一块玉佩,女孩子认得这佩,是那军官给苏州的,她还记得当时苏州拿出来观摩时,她想要摸一摸都被苏州拒绝了,她还嘲笑他小气。可苏州无论说什么都不让她碰,只让她看了一眼,便又仔细收好了。女孩子瞧着那佩,色碧而通透,看着不像假货,于是女孩子收下玉佩,道,“你若是醒了,可千万别怨我,我也是为你好。”
苏州在一阵药香中睁开双眼,“阿颖?”他试着叫了一声。
头还有些昏沉,苏州挣扎着起身,一眼便看到放在床头的药碗,他却并不碰那碗,只是执着地叫,“阿颖?阿颖?”
“啊,苏州,你醒啦。”女孩子听到苏州的声音,连忙进了屋来,端起床头的药碗,“来,把药喝了先,你放心,一点都不苦,抓药的伙计特地给的冰糖呢,乖,张嘴。”
苏州定定盯着她的脸,忽然笑了笑,“阿颖是个细心的女孩子。”
女孩子也笑,“怎么,苏州现在才发现阿颖的细心么?”
苏州笑着摇头,“当然不是。”
“那是什么,嗯?”女孩子问。
苏州想了一想,“阿颖一直都是细心漂亮的女孩子。”
女孩子心情大好,“那……苏州喜不喜欢阿颖?”
“喜欢啊。”苏州道。
“哈哈,阿颖也喜欢苏州~”女孩子道,“苏州笑起来真好看。”
“……很好看么。”苏州若有所思地抚上自己脸颊。
“是呀是呀,苏州最好看了。”瞧着苏州冥想的小模样,女孩子有些忍俊不禁。
苏州不再说话,也不喝药,女孩子放下药碗,“苏州烧退了么?”
苏州点头。
“你点什么头,”女孩子道,“让我摸摸。”伸出手就去摸苏州的额,苏州忽地伸手扣住她腕,那一瞬间,四目相对,彼此都有些尴尬,汤药蒸腾起的雾气袅袅的。
“……不用了。”苏州有些生冷地道。
“行吧,”女孩子收回手,“我看看你脑子还好着没。”
“怎么看。”苏州问。
“考你呀!”女孩子道,“我问你,朝飞暮卷,云霞翠轩,下一句,是什么?”
苏州不解地看着她。
“说啊!”女孩子道,“你看我做甚么。”
“阿颖,你脸上有条虫。”苏州忽然道。
吓得女孩子哇哇大叫,“苏州!你别忽悠我!”
“我脑子好着没?”苏州问。
“……”
“喝药吧。”苏州道。
女孩子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那个……对不起啊……”
“为什么对不起。”苏州问。
“你说过你不想再听到牡丹亭的……”女孩子道。
他说过么?
苏州不记得。
“没事。”苏州说。
“……那,喝药吧。”女孩子将药递给苏州。
苏州并不伸手去接。
“喝药啊!”女孩子道,“接着呀!”
苏州抬眸,“阿颖,我还是个病人。”
“那怎么办?我总不能把你的病立刻转到我身上来。”女孩子道。
苏州叹了口气,“你就不能喂喂我。”
“……不早说。”女孩子压下心中雀跃,细心地搅动了会药,开始一勺一勺地喂苏州,苏州很配合地喝着。
药喝到一半,苏州突然道,“药哪里来的?”
女孩子一脸茫然,“抓的啊!”
“不是,”苏州摇头,“药费,你哪里来的钱?”
女孩子搁下药碗,“你别怪我,我把你那块玉押药铺了。”
苏州不说话,良久,他道,“哦。”
“……你生气了?”女孩子问。
“没有。”苏州道。
“你很需要立即吃药。”女孩子解释道。
“我知道,”苏州道,“没事,用不着了,用不着了。”
“什么用不着了?”女孩子问。
“那块玉。”苏州道。
“为什么?我记得你很宝贝它啊!”女孩子道。
“假的,”苏州忽地灿然一笑,“那块玉,是假的。”
“……”女孩子不敢再问。
“谢谢你。”苏州道,“我该走了。”
“……可你还病着。”女孩子道。
“没事,”苏州对她露出一个笑容,“死不了的。”
“苏州!”女孩子忽然哭出来,“上天是把你派来折磨我的么!我每次说话你都不听!你是不是觉得你命贱死了才好!”
苏州有些愣神,也有些惊慌,“阿颖……”
“你别叫我!你走吧!死了才好!我不管你了!”
苏州双眸暗了暗,久久地,他道,“再见。”
女孩子赌气不理他。
苏州也不再多留,当即出了女孩子的家,又漫无目的地在街道四处游荡。
忽然,他停了下来,目光死死钉在一家草药铺的招牌上,他那么盯了一会儿,骤然抬步进去了。柜台前的伙计看见他,忙招呼道,“抓药么小兄弟?”
苏州摇摇头,视线游移着。
“你既不抓药,跑药铺做甚么?”伙计很是疑惑。
苏州想了想,开口道,“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女孩子……头发长长的,嗯,看起来很漂亮的女孩子。”
伙计觉得奇怪,“什么女孩子,女孩子不都是头发长长的么?”
“就是今天早上,你有没有见?”苏州道。
伙计皱着眉头认真思索了一会儿,“……还真不清楚,今儿早我来迟了,是我们老板替我应酬了一会儿。要不……你在这儿等等,我帮你问问我们老板?”
苏州沉默,良久,他道,“不用,谢谢。”
伙计擦着柜台,“那就没办法了,”他抬头朝铺子门口看了一眼,却忽地道,“诶,那不是我们老板吗?小兄弟你问我们老板吧,他应该会知道。”
苏州转头去看,一个穿玄色长衫的中年人负手走了进来。
伙计连忙道,“老板,这位小兄弟来咱们铺子打听事儿,说是与今儿早有些关联。今儿早我不是来迟了么,您知道的,我估摸您大概能帮上这小兄弟。正想让他等着您呢,您自个儿就回来了,正好。”
中年人点头,把目光投向苏州,“小兄弟,你有什么事儿要问?”
苏州看着中年人道,“今天早上,有没有一个女孩子来过这里?”
“什么女孩子?”中年人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咳,这小兄弟只知道说头发长长的女孩子,这天下的女孩子,不都是头发长长,漂漂亮亮的?”伙计插嘴道。
闻言,中年人又道,“小兄弟,你再说详细点。”
“她来抓药,”苏州道,“但是没有给钱。”
那伙计又忍不住插嘴道,“小兄弟你怕是寻错地方了,先付钱再抓药,那是规矩,那规矩能乱么?你说你找的女孩子没有给钱,那我问你,她能把药抓到手么!”
“她没有给钱,”苏州定定地看着中年人,“但是她给了一块玉佩。”
“小兄弟又在胡说了,那草药的价钱能与玉佩相提并论吗!你以为那女孩子傻啊!”伙计又道。
中年人眉毛微不可见地挑了挑,“什么玉佩?不曾见过。你再去别处找找吧。”
苏州漆黑的眸翻卷上了些寒意,他不说话,双拳紧握,复又松开,有好一会儿,他就那么微微仰视着中年人,目光又冷又硬。
伙计狐疑地看着这二人,总算觉出些许奇怪,“小兄弟,既然我们老板没什么印象,你还是到别的铺子去看看,这苏州城的草药铺又不止我们这一家,你也别灰心,总会找得到的。”
“小兄弟还不快去?”中年人扯动嘴角。
苏州忽地敛眸,转身出去了。
不就是一块玉?没了就没了。苏州这样安慰自己。可他到底觉得不甘心,毕竟那玉跟了他也有些时日,总是用得一些感情的,虽说那玉留不留无甚意义,可他一想起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如今躺在别人的衣袋便甚觉憋屈。
苏州这么想着,气呼呼地在街上走,“砰——”得一下撞上一堵肉墙,那边肉墙还没开口,苏州早窝着火道,“你走路都不长眼睛吗!”复怒抬眸去看,这一看,顿时怔住。
“……”
那肉墙也甚是惊异,正待开口,苏州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当即扭头,拔腿就跑。
“……臭小子!靠!见了大爷就跑!你奶奶的做了甚亏心事了!给大爷站住!”单手李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妈妈的,这臭小子不知道发哪门子疯,一大早房里连个人影都没有,害得他被他们军爷好一顿训,说他连个人都看不住,奶奶个腿,苏州那么大个人,是他单手李想看住就能看住的?他能二十四小时全程监控么!单手李颇觉委屈。和他们军爷分头来找,不想居然叫他给找到了,哼哼,看他怎么修理那出门不打招呼的臭小子!
单手李这么想着,当即也大步追去,一边追还一边骂道,“臭小子你站住啊!你自己站住,省得大爷我追上你一顿好打!听见没有!”
苏州哪里听他,只拼命地往前跑,“那也得你追上再说。”
单手李一听,顿时火冒三丈,骂道,“小兔崽子!小瞧你爷爷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