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森的白骨,锋利的獠牙,猩红的眼珠,粗重的喘息,一只威风凛凛地“老虎”自那门中走了出来。
与其说是老虎,倒不如说是一只活的虎骨架,因为它全身只有骨骼拼接,身上血肉全无,足有一人多高,深陷的眼窝中镶嵌着两团亮珠,如同两只灯笼。
只见它前肢微曲,半匐着身子,屁股微微撅起,尾骨上骨节环环相扣,又粗又长,来回不停地摆动。
周围一片寂静,连空气也似乎冻结了。
鹿鸣屏住呼吸,心中又喜又惊,喜的是可以确定这便是虎骨破的异术,惊的是里面走出来的并非虎骨破,而是一个阴森恐怖的骨虎。
脏兮兮道:“这便是虎骨破的异术‘虎甲术’,这骨虎名叫‘虎魄’,既是虎骨破的异术精华,也是他的生死之交,说不得,也会是你不离不弃的伙伴。当然,这是你没死在手里之后的事情。”
鹿鸣转头向虎魄看去,心中竟未起丝毫的恐惧,反而有些兴奋之情,大叫道:“虎魄,果然是好东西!”
虎魄似乎能懂人语,鹿鸣语带轻蔑之气,顿时叫它暴躁起来,转眼间消失不见了。
速度太快,鹿鸣根本看不清楚,待他察觉劲风扑面而来的时候,只是本能的一闪,虽躲过了致命的一击,但肩头已然挂了彩。
虎魄不停的嘶吼,似乎是在炫耀。
鹿鸣亢奋道:“好你个虎魄,这次轮到我了。”
虎魄再次咆哮起来,身子向前扑去,却没有先前的极速,虎身在空中没有漂浮轻灵之感,压着风声显得有些笨重。
鹿鸣欺它是一堆白骨组成,能有多大的重量,只要躲避利爪和利齿,收拾它便不在话下,是以看准来势,身子一矮,躲过虎爪,待虎身飞到头顶,一个起身,双臂用力抱住了它。
只听鹿鸣“哎呦”一声,顿时被虎魄压在了身下。虎魄张口便咬,鹿鸣忙抓住虎头,一人一虎僵持在那里。
脏兮兮道:“你的小算盘不灵啦。这虎魄虽是白骨组成,骨质却可轻可重,它第一击以轻骨诱敌,第二击重骨便叫你上当,看你还躲不躲了。”
鹿鸣涨红了脸,大叫道:“这个时候就不要再解释给我听了!”
脏兮兮冷冷道:“我只是想叫你死的明白一些。”
鹿鸣鼓足内力与之抗衡,四周黄色云气又开始不安分起来,向鹿鸣和虎魄靠拢。黄气源源不断注入鹿鸣体内,僵持的局面渐渐被鹿鸣打破。
鹿鸣得云海之助,本来沉重的虎魄也变得可有可无,大笑道:“若在别处,我可能做了你的盘中餐,可这是我的地头,容不得你放肆。”
气劲澎湃涌来,虎魄知道不敌,后腿在鹿鸣身上用力一蹬,跃到空中。
鹿鸣大叫道:“哪里逃!”将手一甩,气息裹着黄色真气聚成一个气团,向那虎魄打去。
虎魄身在半空,不能躲闪,眼看便被打中。忽然间,四周也开始出现大量的云块,护在它的周边一尺之处,两股气团彼此冲击,难分伯仲。
虎魄趁机下落,稳稳落在了地上。
连鹿鸣亦忍不住喝彩道:“好虎魄,竟也能用我丹田之海的真气,可比那灰熊精强了不知多少倍。”
脏兮兮道:“你还有空喝彩,先顾着小命再说。”
虎魄似乎有些急了,咆哮一声,似晴空里响了一个霹雳,硬生生又奔了过来,速度甚慢,却又重了不少,所到之处,荡起层层的云朵。
鹿鸣一闪,跃到虎魄头顶上方,双足雨点般狂踩下去,他吸收了云海之气,劲道甚猛。虎魄吃痛,被踩得四肢微微弯曲。
鹿鸣道:“看本少爷踩扁了你!”
才得意了一下,虎尾隔空便甩了过来,鹿鸣躲闪不及,肋下被重重打了一下,人也飞了出去,在云上滚出了数十丈才停了下来。
虎魄果然并非一味使用蛮力,虎尾竟吸收了云海之气,千钧的力道顿时破了鹿鸣的护身气劲,将肋骨也打断了数根。
鹿鸣勉强站起身来,微微一动便是痛楚不堪,忙运气内劲护住,痛楚才稍稍减轻。
只是一瞬间,身后劲风袭来。
鹿鸣侧身一闪,虎尾砸在云上。虎魄也不转身,后爪一掀。鹿鸣又是一闪,俯身抓起虎尾。
虎魄大惊,不仅加重骨质,而且不断吸收周围的黄色真气。鹿鸣用力一提,竟没有提起来,不由得勃然大怒:“我说了,这是我的地头,看你的真气多,还是我的真气多!”
忽然间,连天空也暗淡了些许,云层渐渐颤抖不止,硕大的云块被牵引起来,汇聚在鹿鸣体内。
虎魄凭着动物的本能,已然察觉到了危险,虎尾上下摆动,似乎想要脱离鹿鸣的掌控。
鹿鸣道:“现在想跑,已经晚了!”一脚将虎魄踢了起来,双手拉紧虎尾,身子开始不断旋转。
虎魄也被扯得也跟着转了起来,吼声渐渐被风声掩盖住,若有若无,时高时低。
转了百十圈之后,鹿鸣猛然往空中抛去,虎魄顿时消失于茫茫的天空之中。
只过了一会,天空中出现了一个黑点,渐渐地变大,正是极速坠落的虎魄。
鹿鸣看着下落的方位,双手往云上一按,那里软绵绵地云气变得坚硬无比,与刚才脏兮兮所施展的法术无异。
可怜虎魄坠落在那边“硬地”之上,哗啦啦地散成无数白骨,落了一地。
鹿鸣向脏兮兮瞧了一眼,颇有炫耀之色。
脏兮兮不屑道:“这点微末的伎俩,即便从我这学会又有什么了不得的。再说了,你还没打败它呢。”
鹿鸣吃了一惊,回头看去,那散落的白骨纷纷飘了起来,汇聚在一起,一会功夫,虎魄完好如初地站在了他的身前。
鹿鸣暗自心惊道:“这可不好,我断骨之处和伤口全靠真气维持,刚才又使力过猛,这般下去,不好,大大的不好。”
心中虽知道不妙,但眼前的处境不由得他思索克敌之策,更何况一只被惹怒的虎魄比一只打不死的虎魄更危险。
只是晃神之间,虎魄化作一道白光,瞬间打进了鹿鸣的体内。
“搞什么鬼?”
鹿鸣刚想躲闪,已经发现不对了,浑身上下都开始麻木起来。在过得一会,整个身子完全僵硬,连动一动手指也是困难。
鹿鸣不能扭转头身子和颈部,只能侧眼向脏兮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脏兮兮道:“虎魄冲进了你的身子,此时完全附在你的骨骼之上,你想动一动,也得听它的了。”
鹿鸣“啊”的一声叫出来,原来断骨处传来剧痛,比先前疼了数倍不止,连真气也缓解不了。
鹿鸣疼得脸上发青,额头上全是汗水,偏生身子无法动弹,更加剧了苦楚。
脏兮兮毫无上前的意思,只是冷声道:“骨骼不是你的,筋脉却还是。它震断了你的全部肋骨,现在可疼的厉害了。”
“少在那说风凉话!”
“现在这种情况,你要怎么脱离险境,我倒是很有兴趣哩。”脏兮兮一脸的幸灾乐祸。
鹿鸣刚想喝骂,忽然右手不受控制地伸出来,朝自己肋下猛击过去,这一下可了不得了,本来就裂开的肋骨顿时被打成了几节,鹿鸣一声惨叫,吐出一大口血来。
脏兮兮摇摇头道:“辛亏只是元神,若是肉身,此刻你怕早已经死了。但是元神受伤的苦楚可比平日里多了去了,若你元神被灭,那肉身早晚便死掉了。”
鹿鸣喘着粗气,似乎快要晕厥过去了。
脏兮兮道:“你只剩了半条命,我若是你,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道理还是要懂些的。”
“置之死地而后生......置之死地而后生......置之死地而后生......”脑海中不断重复着,忽然之间,鹿鸣大叫一声,周围黄色真气渐渐靠拢,并开始急速旋转起来。
“四字诀异术‘熊抱诛杀’!”
轰的一下腾空而起,将云层也吸了起来,天际划出一道黄色的气云,煞是雄壮。
旋气自高空中回落下来,鹿鸣大叫道:“脏兮兮,帮我一个忙!”
脏兮兮笑道:“看在这出好戏的份上,我便帮你一回。”
黑芒将黄云硬化,鹿鸣一头撞进去,又生生砸出了一个大坑。
脏兮兮缓缓落在云层之上,走到坑边,看着躺在里面的鹿鸣和他身旁的一堆白骨,说道:“死了没有?”
鹿鸣双目一睁,有气无力道:“死是死不了,也只剩一口......一口气了。”
原来虎魄为阻止鹿鸣施展异术,将他全身的骨骼震断,此时的鹿鸣莫说对敌,便是一个孩童也能轻声要了他的性命。
白骨再次聚合,形成虎魄。
鹿鸣似乎死了心,苦笑道:“没想到竟死在了这里。”
那虎魄窜进坑里,以头拱着鹿鸣,嘴里发出嗯嗯之声,颇有亲密之态。
鹿鸣本来坐以待毙,没想到虎魄敌意全无,竟和他亲热起来,迷惑道:“它这是什么了?”
脏兮兮道:“你已经降服了它,虎魄一声只认一个主人,除非主人死去,否则再无其它。”
鹿鸣大喜,只是他四肢不能动弹,不能抱一抱虎魄。虎魄似乎知道他的伤势,将头滑过鹿鸣的臂弯,一用力将鹿鸣整个驮在了身上,跃出洞来。
脏兮兮缓缓地升上空中,眼中依旧还无神采,冷冷道:“你已经找到异术,也懂得了运用气海之气。”
鹿鸣大叫道:“我还能见到你么?”
脏兮兮的升腾的身形停滞了一下,说道:“你若想要见我,便得答应我一件事情,今日所见所闻不可告知任何一人,连你最亲近之人也透露半分,你可做得到么?”
鹿鸣沉吟了一下,说道:“我答应你,却并非全然为了见你,乃是感谢你今日的相助之恩,男子汉说话算话,你放心!”
脏兮兮冷哼了一声,道:“别忘了今日的言语。”说着,身体再次极速上升。
鹿鸣急道:“脏兮兮......”话未说完,已不见了他的踪迹。
“谢谢你,脏兮兮。”鹿鸣拍着虎魄的额头,道:“咱们走吧,虎魄。”
虎魄兴奋着跳跃开来,一人一虎向那空中的亮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