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历十五年，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在京都西边那条大街上，有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和其它的衙门机构不同，这座院子并没有什么侍卫站岗放哨，整个院子的的墙也是一片古朴的灰色，只有院子的大门上挂着一个细长的牌匾。白底黑子：‘缉查省’。

　　从外面看来，这座院子整体的灰色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看上去阴森恐怖。这条街本应该是一条热闹非凡的长街，自从缉查省搬过来以后，就变得格外冷清，宽敞的街道上并没有什么人，只有几家当铺钱庄在这里落户，这些商家在这里也是捡了个好处，因为奉朝还没有人敢在这里闹事，所以当铺钱庄也是绝对安全。

　　在这座院子里的一间密室中，一位面相消瘦，嘴旁没有一丝胡须的老人正坐在一个铁质的轮椅上，腿上盖着一块黑色的毛毯。密室的窗户很小，但是也被一面黑布蒙的严严实实，没有一丝阳光露出来，这位老人十四年前因为一些事情伤得很重，脾气就有些暴躁，从那以后就开始畏惧阳光。

　　“老六，怀庆那件事情，很有意思，你怎么看？”老人望着面前这个病怏怏的怪老头，看着他褐色的眼瞳，微笑着问道。

　　赖茅坐在椅子上摸着那个紫砂茶杯，看着都统大人嘴唇边诡异的笑容，让他这个满身是毒的怪物都感觉到一丝阴冷。

　　“那孩子，还是欠了一点火候，不过已经相当不错了。”赖茅呼出一口气，抿了一口茶，咋了咂嘴，感叹的说到。

　　都统大人并没有回答什么，只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端起茶杯慢慢品尝着杯中的清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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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奉朝姓赵，姓赵那些人无一不阴毒狠辣，为了排除异己，控制朝局，多年前整出了一个缉查省。

　　京都处理全国政务的各个部门机构全部集中在玄武路北面这片区域，这里没有太多平民商铺，道路也极为宽阔，道路两旁隔着不远处就有一处精美的院落，这些建筑里面就是掌管着全国权利的分散中心。比如兵部就设立在街口，门口放着两只耀武扬威的石狮子，每天迎接着朝阳张牙舞爪，看上去狂妄无比，体现着奉朝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军队。

　　这条街分散了很多机要部门，唯独缉查省被隔绝在另外一条街上，很多年前，朝中大臣集体上书，和缉查省在一起工作影响心情，所以，皇帝便把缉查省从这条街赶了出去。

　　而奉朝真正得权力中心，在京都中央的那座深宫中，皇宫的建筑不是京都最高的，却是京都最威严最霸道的建筑，深红色的宫墙隔绝着外面的世界。皇宫门口前宽大的广场，营造出一种神圣的感觉，在百姓看来这就是天庭一般。

　　奉朝的官员都清楚，皇宫里那位雄才伟略的陛下，并不会纠缠官场上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只要缉查省那位都统大人动动手指头，必定不会让皇帝陛下烦心。在所有官员的眼中，权力最大的地方，不是皇宫，不是各部衙门，而是那个四四方方建筑，让所有人都害怕不已的缉查省。

　　缉查省掌管奉朝的情报，特务，官员贪污，要说品级，都统大人的品级也不是特别高，但是要说权力，除了皇帝，便只有那位坐着轮椅都统大人了。奉朝施行二省三院六部制。二省是指中书省和缉查省，三院是指，教育院、军机院、太医院，而六部则是，吏、礼、兵、邢、户、工六部。这些机构里，中书省由几大学士带领和皇帝商讨国事，教育院一直是和礼部左右为伴，太医院则是谁都不沾，管奉朝的医疗业，军机院相当于兵部的指挥部门，也是直接听命与皇权，大大小小各部里，唯独缉查省独树一帜，除了太医院和军机院走得近一些之外，其他衙门则是避之不及。因为它没有任何机构能制衡它，所有的决策只是皇帝在御书房下达命令，直接拥有审判权，抓捕权，犹如皇上的尚方宝剑。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是一只只听皇帝话的猛兽，又是皇帝陛下手上的秘密特务机关，不，应该说，缉查省本来就是皇帝摆在明面的私人武器，谁要是不听话，先看看缉查省。

　　此时，缉查省那个没有一丝光亮的房间里，正在进行着一番很隐秘的对话，对话的两位大人物对立而坐，明明的炎热的夏天，房间里的气氛却像是阴冷的冬天。

　　“怀庆死的刺客确实是省里的编制，属于河南路管辖，而外地的组织事物一向归四局负责，老四传来消息，河南路的一位官员和大人家里的大太太是个远房亲戚，所以老四把人带回来了，在地牢里。”

　　赖茅最近有些劳累，不知是毒药配错了还是在楼子里累坏了身子，整个人显得很疲惫，说话也带着沙哑。

　　“什么身份？”这是都统大人最关心的。

　　赖茅眯着眼睛，褐色的眼瞳里满是不确定的神色：“我相信知道这件事的几个人中，没有谁会泄露出去，十一把少爷送到武侯港很少露面，去了哪里除了大人您谁也不知道，虽然十一大人是小姐的贴身侍卫，但是当年山庄的的人都很少见他。出事以后唯一见过他的只有柳道士和中山侯，中山侯对少爷态度是绝对不会干出这样的事的，柳道士也死了，崔氏在观里不知是死是活，所以不用担心别人会因为这些事情推断出他的身份。”

　　都统大人摸着怀里的小猫，小猫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嘴角带着一股若有所思的味道：“当年我说把知道那件事的人都杀了，你向我请求，我这才伪造了一副十一和那孩子假死的场景，看来还是有人不信，现在想来，手有些软了。”

　　赖茅不怕这位都统大人，因为他们年轻时可都是追随小姐的帮手，故而听到都统大人这样的话，嘿嘿一笑：“人还是少杀些好，能不杀，尽量不杀，您忘了，小姐当年也对你说过。”

　　“是吗，也对。”都统大人微笑起来，似乎一说到小姐，就能想起很多愉快的事情，但是就在这样的笑容里，他发出一条很阴森的命令。

　　“河南路归四局管，既然文书手续都齐全，那程序上没有纰漏，所这件事情河南路不需要负责，只是毒药是怎么来的，这就是你的事情，给我一个交代。”他微笑着说：“居然敢用我的人去杀我要保护的人，有意思，看来有些人认为我坐在轮椅上就杀不了人了，想试探试探我，那么就如你所愿，那位大太太，有些意思啊。”

　　他接着说：“河南路可以不用负责，但是老四得敲打敲打，停竹伟成三年俸禄，把他那几处馆子给我查了，再让他那个废物儿子去南边，南边的皇宫可有意思了，整点大动静才准回来。”

　　赖茅听着都统大人的话，并没有感到惊奇，只是觉得都统大人这几年办事下手有些软了，或许是因为老了，说两句话都有些力不从心了。

　　都统大人拿起桌子上已经拟好的文件，写下了最后的结论，然后签上自己的大名——孙小菊。

　　赖茅每次看到都统大人的名字都忍不住笑，但是有必须忍住。他知道这个女性味道十足的名字一写下又会让多少大人物满门抄斩，会让一个高官唯一的宝贝儿子陷入帝国皇宫，必须搞到一些大价值的情报才准回国，这只怕比死还要残忍。

　　都统大人自嘲道：：“我和余政自小一起长大，小时候跟着他和主子，每次打架他都他不过主子，我都护着他，想不到现在他都是宰相大人了，还要我为他家操这些淡心，你去查查他那位大太太和那位有什么关系。”

　　赖茅一听这话，皱了皱眉头，道：“我就是个配毒药的，你老是让我查事情，很累的。”

　　“你的学生，你不愿意？”

　　“愿意，愿意！”

　　余政是宰相大人的名讳，正是余味的父亲。

　　“话又说回来，您制造的假死让他们都以为那婴儿死了，他们没那么能耐。”

　　“你误会了，我相信他们不可能知道余味是小姐的儿子。”都统大人微微一笑“陛下一向要求贵族。官员和我们保持距离，当年你去怀庆，虽然隐蔽，可是总有人会发现，想来不论是太厚还是公主府上，都很好奇我和宰相大人的关系，那些偷鸡摸狗的人一天闲的没事干，总想着借大太太的手，来试探一下我和余政对于这件事的反应，也是可以理解，所以我们不能反应过度了，知道吗？”

　　赖茅忽然有些怀疑，这位都统大人的想法谁也猜不透，这次刺杀很有可能就是他自己贼喊捉贼，借机会打压一些人。

　　.......

　　都统大人推着轮椅来到窗户边，掀起黑布的一角，往窗外望去，淡淡说道：“那把剑，还差一把，还有那个盒子，现在还没找到。我算尽天下人，可是就是算不出小姐的想法，十一虽然看这呆一些，可是他真的呆吗？他没有说实话，不过也没关系，只要是为了那孩子就好。当年逃走的那个丫鬟，现在看来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这么些年了，事情也快有个眉目了。现在想想，人人都怕我，说我是魔鬼，可是说起来，我们这些人不都是小姐的人吗？小姐聪明一生，临死都要安排好一切，我们这些奴才要是不再做些什么，活着也没意思。”

　　“可惜我不知道那盒子多大，什么样子。”赖茅来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向窗外望去。

　　“我死了，你们几个也快点完事，下来去找小姐，陪小姐打打牌。”都统大人笑着说道。

　　赖茅知道，都统大人的年纪远远没有看上去那么苍老，笑道：“我可是好人，我不下去，我是要上天的。”

　　一个黑色影子从密室的一角出现，将黑布拉下了，阻止强烈的阳光照射在都统大人身上，这个动作没有一丝声音。

　　赖茅对着那个黑色影子说道：“老九，你那徒弟可是对我有些不尊重啊，好好管管。”

　　影子没有说话，继续退回了黑暗里。

　　窗前的道路上，稀稀疏疏的行人偶尔路过缉查省，都是带着恐惧的神色，匆匆而过。

　　大门口有一座青色石质的宽碑，碑上写着一句话：“普天黎民，国之本，犯我之民者，虽远必诛。”落款是很清秀的三个小楷——姬笑笑。

　　没人知道姬笑笑是谁，但京都的人都知道，缉查省没有搬到这里的时候，这座石碑就这这里了，上面的字在阳光的照射下金光闪闪，和远处的皇宫遥相呼应，似乎正压了这个院子和那座深宫的阴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