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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二狗包揽了铁匠铺的打铁活儿,老铁算是个多余的。打铁这事儿老铁插不上手,他就在铁匠铺的门前摆了个地摊儿,给街坊邻居卖我和二狗打出来的镰刀、锄头、斧头还有铲子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老铁干这活儿挺清闲的,有人来买东西的时候,老铁就专注于卖他的东西,没人的时候老铁就倚靠在一把折了一条腿的椅子上,嘴巴一鼓一瘪的抽他的旱烟,眼睛则游荡过街,柔和的盯在对面铜匠铺老铜家的媳妇秀花那系着花色围裙的腰上,吐一口烟,又自言自语的说一句:
“秀花那腰真那个。”
有一次二狗见老铁看得入迷,说得也动情,就问老铁说:
“秀花那腰真哪样?”
老铁一下子说了一大堆的形容词,诸如“美丽”、“动人”、“妩媚”、“温暖”、“煽情”……老铁把话顿了一下,而后他又补充了一个词——“性感”。
我和二狗一听,对老铁的这般痴情无不感慨万分,就忍不住说了一句:
“看世间痴情男儿,唯老铁也。”
老铁似乎对此也是深表赞同,于是他郑重的回敬了我和二狗一句:
“知我者,你俩小兔崽子也。”
老铁对我和二狗就像是对兄弟哥们般掏心掏肺,这种诚挚让我和二狗觉得现在是时候帮一下老铁和秀花,不奢求他们俩能“有情人终成眷属”,但至少也应该“有情人再多互看两眼”。而此时秀花就坐在对面的铜匠铺前像老铁一样摆个地摊守着一堆铜家伙吆喝着卖。我和二狗认定这是一个“天时”、“地利”、“人和”都具备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就问老铁要不要我们俩帮他向秀花表露一下心迹,争取让秀花能够弃“铜”投“铁”,痛改前非,正所谓“*回头金不换”。
我和二狗一片好心,却被老铁当成了驴肝肺,不但不领情,反倒甩过他的那杆烟斗来,朝我和二狗的头一人敲了两下,说什么我们俩卑鄙下流。我和二狗怒火一下子燃烧了起来,二狗用“懦夫”,而我则用“伪君子”这个词来形容老铁,我们让老铁继续坐在这儿望穿他的秀花水,做他的上流人,别进来碍着我和二狗打铁。说完我和二狗甩甩屁股走进铁匠铺打铁去了,老铁继续吸着他的旱烟,看着他的秀花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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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铁的铁匠铺是老铁的爷爷的爸爸开创的,因为黑石这地方穷得连铁矿石都是“赤贫”的,所以“工业化”什么的都与这儿扯不上关系,因而在这片土地上也就没有长出诸如宝钢、鞍钢这类的钢铁企业来。在黑石这个小镇上,就连刚从娘胎里蹦出来的孩子都知道黑石这地方能和“铁”沾上点亲戚关系的也就只有老铁的祖传铁匠铺了。如此一来,老铁的铁匠铺算得上是黑石这个小镇重工业领域的一棵独苗。老铁的铁匠铺生产出来的镰刀、锄头、斧头、铲子……不但垄断了黑石整个铁器农具市场,而且还远销隔壁几个乡镇。
但是最近一个月来,铁匠铺的销售业绩就如同中国坑爹的股票市场一样,在毫无征兆的情形之下扭头就跳水,经济收入直线下降。在铁匠铺的后院里堆满了我和二狗一锤一斧精心打磨出来的镰刀、锄头、斧头……因为积压的时间太长,有的铁器已经斑斑锈迹。老铁以往一天要抽两包没有滤嘴的“草海牌”香烟的,但现在迫于手头拮据,老铁只能委屈一下自己节约着两天才抽一包。
铁匠铺陷入了建铺以来第一次严重的经济危机。
老铁在视察完后院的库存后就下令让我和二狗停工,并就地召开了铁匠铺建铺以来的第一次“老铁铁匠铺经济生产问题研讨大会”,会议由老铁主持,我和二狗赏脸出席会议。本次会议应出席人数三人,实到人数三人,无人缺旷,符合法定开会人数。
老铁一脸愁眉的宣布大会开始,但除了老铁外没有人鼓掌,接着老铁在大会上作了重要发言:
同志们,如今我老铁铁匠铺正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严峻的经济危机大考验,自本月以来,我铁匠铺的销售业绩大幅下滑,严重影响了我们仨的生存和铁匠铺的发展。铁匠铺的兴衰荣辱就是我们仨的兴衰荣辱,让我们携手共进,为铁匠铺的明天献计献策,谢谢!
老铁发完言后把眼睛瞪着我和二狗,问我俩要计要策,我和二狗则呆呆的坐着没搭理他。老铁等了老半天见没人回话,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他冲我和二狗咆哮道:
“这会儿怎么都他妈的一个个哑巴了呢?要是铁匠铺倒闭了,你俩也别想过上好日子。”
我看了看老铁那张一生气就像臭鱼的脸,说我倒想到一个办法,老铁一听我想到办法了,那脸就自然的笑容满面了起来,而且看上去也不臭了。老铁问我想到啥办法了,他催促我赶快“群共享”一下。
我告诉老铁说,在西方资本主义世界,一旦遇上经济危机,就会有大批的东西卖不出去,但是这些资本家都有一个绝招那就是把这些卖不出去的东西要么销毁,要么倒进大海里,然后接着生产,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重新有人来买我们的产品了,经济危机也就彻底解除了。
老铁一脸狐疑的看着我,两只眼睛里射出狠狠的光芒来,突然他朝着我走过来,毫不留情的踢了我屁股两脚,还一边,骂骂咧咧的说我狼心狗肺不是个好东西,一心指望着他倾家荡产,后悔他当初瞎了眼收留了我。
老铁越骂越激动,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才解他的心头之气。幸好二狗把老铁拦了下来,否则我真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二狗凭借着一股狠劲把老铁强行押在凳子上坐着,安慰老铁说要淡定,要学会认真听取群众意见。二狗和我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劝老铁说我说的那些都是真的,教科书里就有,只是里面写的是往江河湖海里倾倒牛奶,不是倾倒镰刀、斧头。二狗还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要是不扔它几件估计是摆脱不了这场经济危机的,二狗还让老铁自己选择是要终生破产还是要暂时破产?
听二狗这么一说,刚才还狂躁的老铁安静了不少,他抬头看了看我和二狗。我们都看得出来老铁的眼神里仍旧充满着疑惑,些许的疑惑。老铁在心里面默默的权衡再三后,他最终还是同意采纳我的建议,但是老铁不愿意把辛辛苦苦费了这么大的劲才打出来的东西扔进河里,他决定采取土埋,挖个坑把后院库存的镰刀锄头给埋起来,而且这个活我和二狗还不能参与,只能由他一个人完成。我和二狗心里面都清楚得很,老铁这么做无非就是想防着我和二狗,老铁打的如意算盘就是等到以后经济危机过去了,他再把埋了的镰刀、锄头刨出来卖,从此过上白天翘着二郎腿怀抱二奶晚上压着三奶的超腐朽生活。
老王这卑鄙龌龊的作为,深深的伤透了我和二狗幼小的心灵,也直接的促使我和二狗萌生了想要弹劾老铁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