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天气稍凉。
华国山峰省大广市的许城棚户区,一直是许城贫民区的代表,住着形形色色的社会底层人士,他们没有尊严、没有前途,只有无尽的困苦和折磨。
黄昏时分,因是初春,所以光线还不算太过昏暗。
一间低矮的破木头房前,躺着一名浑身泥土和伤痕的中年妇女,在她身边跪伏着一名极为瘦小干枯的男孩。
男孩鼻青脸肿,穿的也是破破烂烂,衣服还被撕了好几个口子,几道明显的脚印散乱地分布在全身上下,透过破烂的衣料看去,皮肤也是青一块紫一块,十分可怖。
“张妈!张妈!”许天一边擦着眼泪,一边伸出干巴巴的手轻轻摇晃着昏倒的中年妇女。
不远处,石头台阶上坐着两名装束花哨的年轻男子,表情随意还有些不耐烦,其中一名叼着烟卷眼睛微微眯着,盯着许天看了半天然后扔掉烟嘴,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骂咧咧道:“小崽子还真抗打!”
“走吧,今天差不多了!”另一人拍拍屁股站起来,淡漠地看了眼昏倒在地的中年妇女。
“哼!”这人走到许天面前,狠狠戳了戳他的脑袋,指着地下昏倒的中年妇女叫嚣道:“小崽子,告诉这贱妇,三天时间!”
许天低垂着脑袋,眼睛里很茫然,下意识地点点头。
两名可恶的男人终于走了,许天拼尽力气想要将张妈扶起来,可虚弱的身体却无法支撑他的动作,他想要求救却似乎想到什么,眼中露出恐惧之色,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
也不知折腾了多久,张妈终于悠悠睁开眼睛,缓缓抬起了头。
本应绝色的容颜却被岁月和磨难摧残的沧桑衰老,她用手臂强撑着拄起身子,勉力露出一个微笑:“小天,没事吧?张妈没事,休息一会就好!”
两人似乎习惯了这种打骂和欺侮,根本没想要去反抗或者说,不能反抗,最终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走向了木屋。
许天将张妈扶回屋内,却紧紧地攥起了拳头,甚至由于过度用力使尖利的指甲刺破了手掌,不过他一无所觉,眼中渐渐凝起一丝罕见的坚定。
“张妈!我去一趟学校!”许天轻轻地知会了一声后,便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
一年之际在于春,春暖花开,大地复苏,万物呈现欣欣向荣之色。
许城中学,是周边所有县城综合排名第一的重点中学,是莘莘学子万分向望的读书圣地,是所有希望考入重点大学的学生,挤破头都要入读的学校。
天气仍有些微寒意,一大早走入校园的学生们,脸上带着淡淡的潮红,眼里闪烁着既震惊、又好奇的莫名色彩。
许城中学发生了一件轰动全城的大事。
高三一班的许天昨晚自杀,从教学楼三层阳台跳下,当场死亡。
许天跳下去时,烧锅炉的王大爷正好经过,眼睁睁看着他血流如注,一动不动,肯定是凶多吉少。
许天是何许人也?那可是许城中学最出名的传奇,他的自杀引起了轩然大波。
许天是插班生,学习成绩很差劲,而且一米六不到的个头,身形就和骷髅架似的,体重不会超过八十斤,传闻从小得了一种怪病,肌肉严重萎缩,甚至就连走路都很费劲。
这样一副身体,从三楼跳下去,不死才怪!
昨晚许天刚被救护车抬走,关于他自杀的八卦新闻便被好事者倒腾了出来。
一大清早,一个胖子便像小广播似地,钻入围聚在教学楼下议论的人群中大肆宣扬。
“知道许天为什么自杀吗?”胖子指着三楼阳台,一副知晓内情的模样,将所有学生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胖子,别卖关子,快说!”
这帮高一新生,对这件学校中从未发生过的自杀事件充满了兴趣,并没有那种死伤人命的悲伤感。
不远处几个女生到显得很担忧,她们害怕许天的亡魂会不会由于怨念停留在教学楼下?那以后可怎么上学啊?会被吓死的。
胖子略显得意地目光在人群里转了一圈,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可看见了,昨天晚上许天向林清璇表白被拒绝,所以才想不开一头从三楼栽下来,以身殉情,啧啧!壮烈啊!”
“什么?许天向林清璇表白?”
所有人瞪大吃惊的眼睛,眸中闪烁着不可思议的神色,这条消息甚至比许天跳楼自杀都要震撼。
林清璇是谁?高三一班当之无愧的班花,甚至是整个学校三千多学生眼里毫无争议的第一美女,而且还是超级学霸。
她不但家世显赫,容貌气质更堪称完美,最要命的是这样一位美女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偏以才服人。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老天爷最杰出的作品,让所有女生连嫉妒都显得苍白无力。
这样一位天之娇女,竟然和许天有莫名的关系?打死他们都不信!
许天不但学习一踏糊涂,身体更糟糕的要命,卜一入学便成为所有人讥讽嘲笑的对象,如今竟然有自信去跟林清璇表白?
即便说癞蛤蟆与天鹅的距离,都不足以表达两人之间犹如天地之别的鸿沟。
晴天霹雳!
不是许天疯了,就是这个世界疯了。
“你们不信?许天自杀前还和我说过他要去三楼阳台冷静一下呢,谁知道就这么死了。”胖子轻轻叹了一口气,揉揉发红的鼻头,心里稍稍有点伤感和遗憾,毕竟他也算是许天唯一的朋友。
一阵阴风刮过,让干冷的天气更添阴沉。
胖子说完这句话,浑身上下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也不知是冻的还是被自己的话吓到。
他陡然醒悟,许天说去冷静一下,结果却是自杀,如此说来自己没有及时阻止,会不会因此担上一些责任啊?
想到此处,胖子脸色变得苍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胖子这模样,倒好像承认自己在说胡话,顿时迎来无数道讥讽不屑的目光。
“就知道你在吹牛!”
“死胖子整天就会忽悠人!”
“你就继续吹吧!”众学生大大翻了个白眼,立即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胖子肯定是在哗众取宠,这种事怎么可能?就算许天产生了妄想症,有自信去向林清璇去表白,可人家为什么会去见他?
胖子悻悻地哼了几声,被海啸般的嘲笑淹没,一时间觉得自己昨晚是不是真的眼花,难道亲眼所见还是幻觉不成?
他真真切切看到许天和林清璇在操场篮球架下说了几句话,最终的结果自然是不欢而散。
“真是奇怪了!”胖子拼命回忆昨天见到的那一幕。
就在这时,一声怒吼从楼道里传出来。
“喂!你们这群瓜娃子,快回去上课!”
教导主任张扬着几缕被风吹散的白发,从大楼里冲出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将所有学生驱散。
胖子赶紧缩起脑袋,搂上两名同学,咬着耳朵跑向教室,他还有很多关于许天的事情没爆料呢。
也只有胖子才知晓许天的小秘密,因为他是许天在许城中学唯一的朋友。
此时此刻,许天正躺在医院的简陋病床上,全无生息。
病房里,除了几名目露担忧的老师神情慌张地守在床前外,就只有一名皱着眉头的中年医生,甚至没有任何家属在场。
医生摘下口罩,摇了摇头,有些冷漠地说道:“全身骨骼碎了八成,再加上这孩子先天性肌肉萎缩,内脏又被骨头碎片扎破,失血过多,救不回来了,准备后事吧。”
“这....”几位老师互视一眼,犹豫着。
医生摇摇头,面无表情地走出病房。
或许将许天送到重症监护房,运用高新科技还有救回的可能,但医药费谁出?
许天唯一的亲人,张妈吗?
张妈,一位整天靠拾破烂为生的中年妇女,好不容易凑了几万块,把许天送入许城中学,没想到入学不到半年便发生这样的事情,哪还有余钱支付庞大的医疗费用?
几位老师甚至都不敢把这个噩耗通知张妈,害怕会多添上一条人命,那学校的名声就算彻底毁了。
他们正在考虑,如何向公众解释,才能把学校的责任降到最低。
“怎么办?和校长通个电话吧。”
“哎!这事闹的!我早就说不应该收这样的学生,看看....。”
此刻许天的脑袋里一片混沌,像针扎一样的疼,他拼命在虚空中撕吼,想要找到回家的方向。
突然,一道亮光闪过,许天顿时觉得有一股暖流充斥整副身体,甚至就连思维都受到影响渐渐回归了那么一丝。
轰!
紧接着,仿佛一道闷雷在脑海中炸响,让许天的眼睛陡然睁开,把守在旁边的几名老师吓了一大跳。
“啊!”
“炸尸?”
几名老师纷纷后退,惊惧地看着目光渐渐恢复清明的许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