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澜起,一片雪花消融。
寒风袭,一粒尘埃落定。
迷雾聚,一线路径匿隐。
御风行,一缕仙霓无踪。
天,云,山,水,一揽万象,不真不空。闭目观自在,万物归一白。似画里,似卷中。齐寒甚,夜如雾,凝于木,冰针簇。视之如雪,飘没阶亭。
皓皓之广,奇景且长。极目望尽,惟余莽莽。
每逢晨曦待黎明,今朝仍却宿未醒。体态沉重,肌里如冰。至每一寸骨节,活动都大为疼痛。犹清醒,是入梦?
艾雨好不容易,自主挑一选修课程。欣喜期待,满怀憧憬。可首次向学院导师大人报道,却日上三竿错过时辰。上下眼皮若缝针,酣睡中午爬不动。问天卜卦,岂不辜负浔影一番厚望深情。
大力敞开,那尊直达房顶不留孔隙硕大藏衣柜。琳琅满目,五彩缤纷。光泽之强,简直晃瞎人眼睛。
顷刻,扑鼻而至一股股极浓郁脂粉芬芳。横杆悬挂飘飘摆摆花花绿绿百条衣裙,侧梁折叠整整齐齐细细软软多款内衬丝袜。头带,发簪,饰品,丝巾,罗列足足十余锦盒。
置底玻璃柜,阔三层台架。满放,各类闪耀夺目公主水晶鞋。难得,鞋跟大多比艾雨小脚还长。
仔细翻,留心找。甜美清纯活泼迷你短裙,性感大胆暴露蕾丝亮衫,玲珑伊人委婉薄纱刺绣,透明诱惑狂野晚礼裙装。
没有,不见,遍找不到任何一件男人衣裳,心底寒凉。
一枚木夹,吊一纸片。白色版面,粉心花圈。‘小雨妹妹,狠狠亲你一口!
本小姐未能陪在你床边,要懂得爱惜自己。时刻保护,你那甘甜白皙的娇嫩身躯。
一车衣裙鞋袜,权当慰问。每一件都值钱不菲,比贩卖你十次还昂贵。当然,贴合你实际身价,全部成为二手货品。所有裙子,人家已亲自试穿一回。附带本小姐鲜美火热纯情体温,你该不愁冰冷寂寞孤苦空虚。
爱你的小心姐姐,吻别。’
艾雨看罢,发丝放电。烧坏床单,天窗击碎。指云层,偷懒躲避起来太阳。大声埋怨。‘对天发誓,我再不要被人当成女孩子!’
恼恨蒙蔽双眼,不理家母娇妻半点‘关爱之情’。不暇不顾,要将整间衣柜扔去天外。若窗下,正是某位痴傻色情狂。庞然大物落,砸脑顶正中。外飞来祸,横死当场。大吉大利,万民欢歌。
咬牙,发力,抱紧,狠推,反复数回。衣柜稳坐如钟,纹丝不动。细看,底层地板竟安装螺母固定。
正焦虑,突见一男子红袍丢弃床脚。面料崭新,上有脚印。质地非常鲜艳,却有撕抓痕迹。今去报道求学,岂非正堪大用。一时心情舒展,忽略此衣作‘窃玉偷香’决定性物证。
套上身,对镜观。尺寸宽,肥大许。帅气下摆,直踩脚底。脖颈衣襟,纽扣松弛。
以艾雨娇小之躯,这件长衫简直像一片飘飘彩旗。无奈,大剪刀将边口裁去。勉强裹全身,麻绳系腰臀。美中不足,双脚光溜溜并无搭配鞋子。
美颜羞愤,只得去敲那流氓恩斯房门。不消片刻,门开缝细。一乱糟糟鸡窝脑袋外探,面冠颓废。眼袋黑圈,横流鼻涕。
艾雨小声。“我,有事,找你,”
恩斯突见艾雨,冷汗直冒。立如老鼠遇猫,溜之大吉。
艾雨一阵疑惑,听得紧闭房内咣当乱响。许久,当房门再次大敞。此子已衣着笔挺,手捧大把花束红心。发胶未干,滴着粘液。唇牙齿间,香气四溢。
欢容微笑,满身亮光。“美丽圣洁的艾雨仙子,早安。在下一介小民,能为您提供点滴帮助,深感荣耀。
奇怪,仙子您穿这件男性衣服,乍看眼熟,不知何时何地何人穿时见过,”
艾雨翻白眼,此衣服花哨如此,除你这样流氓恶少,谁人还有脸面穿着?夜闯空门,人赃俱获。此刻居然顾而言它,抵死不认。
现有求于人,何必点破。“天下物,相像者多矣。”
恩斯死撑面皮。“是,是。仙子所讲,完全在理。
只不知,艾雨仙子为何总喜穿男子衣服?不,不。非责怪您,有这性情癖好。其实,那个。还,蛮好看的。男儿身装扮的您,别有一番诱惑情趣。
对,忘讲正题。
您之无暇美貌,总让人垂怜情不自禁。如初春朝阳,若星河夏夜,似晚霞秋风,像明媚冰雪。您那高高在上仙女之姿,简直要飞扬天际。您那勾魂双眸,抚平我心中一切哀愁忧苦,您的智慧无边,令,”
艾雨贝齿咬唇,双耳将噪声滤过。“今日来此,问你可有搭配这件衣服的鞋子?”
恩斯拼命点头。“有,有。您请,进来坐。
家里仆佣,早备多双。做工讲究,留我换洗之用。只在下一向邋遢,怕污染您细腻洁白柔嫩肌肤。若您不嫌弃,全数拿给您。”
艾雨抬眼,眼前景象恶劣。强盗土匪,抢劫一般。食物杯碗,垃圾遍地。衣衫鞋袜乱甩,几无落足之处。如此房间,未有一年不打扫猪窝干净。
慧心一想,便明就理。此子将生活垃圾,直接堆放此室。因己到来,他恋美不去装大方搬离。刚腾位置,不曾整理。
恩斯急匆匆,翻箱倒柜。足六七双之多,卖相奢华鲜艳。不时,手在衣襟反复擦拭。用嘴慢慢吹气,恨不用舌头逐一舔净。
艾雨随意提起一双穿起,像一斗簸箕。再拿第二双登下,如木筏船帆。第三双踏下,似芭蕉蒲扇。第四双,同莲蓬荷叶。依次试遍,尺码相差甚巨。
恩斯傻笑。“男人脚大,未免不适,”
艾雨听罢心受刺激,简直讽刺自己不像男人。还是勉强道。“无妨,大些舒适。”
恩斯忍着肚皮,不敢责问。呆呆望这位小美人,拖着太不合脚鞋子。如只小鸭赶路,亦步亦趋向楼下走去。
终见背影消失,高叫。“万岁!
艾雨小姐,将我当成唯一信赖之人,欢喜我衣着品味。想必她不是对我无动于衷,或许对本少爷有一层难以言喻特殊感情。”
林荫道。
萧瑟风尘,遍地枯叶。黑雀叫鸣,凄凉可怖。行走数里,不见人影。忽而一阵大风来,恶臭飞散八千里。一臭水沟旁,一人垂头丧气正掏大粪池。满满苍蝇蚊虫,不知埋藏多久污垢。
艾雨轻声。“请问,您晓得这位置否?”
此人半百年纪,头发苍灰。一身臭气熏天,缓缓抬头。瞄一眼大概,脸暗下来。眼露鄙视神情,充满厌恶说道。“顺前路往西,往西,再往西,然后往西,一直往西,便至。”
艾雨称谢。“谢谢您,老先生。
其实挑粪水,有一好方法。不必,一次次走远路去倒。用一超大木桶立池旁边,后用一粗皮管引内。便能直接顺流,连到目的地。您这么大岁数,身体要紧。”
老者眼睛亮起,瞬间明白。按照艾雨方式,立刻就做。看大桶粪坑水,自然流向树底。精神明显好转,冷哼。“看不出,你这样养尊处优的富家千金,却也懂得些歪门邪理。”
艾雨小脸绷紧。“老人家,我家并不富裕。我家十几头猪,都是我一手养大的。时间仓促,恕我告罪。”
后方传来老者叹息。“可怜,堂堂一渺小学院。如今,沦落至此。最终,还全部要靠你们这帮无知无虑小女孩卖弄。真是可悲,可悲那。
不对,不是那,”
艾雨飞奔,埋头向西。可没成想,这指明方向,确是一条凄惨无比坑坑洼洼荆棘丛生的曲扭道路。
许多苍刺污泥,溅得浑身肮脏点点。衣服下端,还被划破一条大口。本是满身新衣,现在惨不忍睹。
蒿草丛外,瞬间景象大改。外界狼藉处处,却有山谷清幽。曲折巷深,阁楼错落。几处雅庭,莲池相接。轩帘掩映,互相连属。如避世桃园居,似早有仙人游。
房舍绮窗绣,牙签白玉轴。瑶琴锦瑟处,香案致烟流。
但见数位身穿各色长纱女子,迈小步调。卖唱欢笑,停停走走。或是轻歌,或是舞扇,或是叠纸,或是游园。系指顾横波,瞳眸笑溪水。莺莺燕燕,纵情音容。
若要形容,这里十足一设施完善供官宦往来的娼妓之所。
艾雨一阵苦恼,要不要问一究竟。看此地,根本不像教学门堂,或许走错路径?低头,再三看地址。‘妙音’二字木牌很大,确实这里没错。
掀开薄纱窗幔,步入一待客奉茶小厅。正左右张望,一俏丽女孩和蔼可亲带甜甜笑容款款而来。“请问,您是来我院坊报道的实习学员?”
艾雨,回应。“是。”
女孩微笑。“如再无人来,我们这里形同虚设。
作为男子,几年来您更还是第一位。只是我们这里审核异常严格,很难通过考核。请您抬头,叙说下您的背景简历。”
艾雨心中欢愉,办事地方还是清雅高贵的。而且此女,能将自己当成男人对待,还是从娘胎出来第一回。心中莫名欢喜,要同此女一吐心扉。
帽檐抬起。“我叫艾雨,很高兴认识你。这有一封信,是浔影镇长大人亲笔手书,请您查阅。”
女孩还未接过,已震惊当场。因她瞥见艾雨面容,五官至瞳孔充满极度吃惊与震撼。分明写满‘世间竟然有如此美如天仙倾国倾城的女孩子’字样。
瞬间醋意大发,皮笑肉不笑说道。“小姐,十分抱歉。刚才见您衣着,误会您是位男孩子。我还奇怪,怎会突然有男人来这里。
看您非常年轻貌美,似乎并非有那些不三不四女人的狐媚是非。
只是好奇,您为何穿着男人衣服来此?若寻常跟男孩子,晚夜胡混也罢。可报道见礼隆重之事,一副衣衫褴褛,简直是对院方侮辱。就算不郑重着装打扮,也该认真对待才是。
虽然您持有浔影镇长大人,亲自认可特招生信函。可我们接待工作繁重,您又迟到至此。若您没有意见,只有请您稍等片刻。我马上同三位审核教学长官接洽,请大人定夺。
不好意思,一时匆忙,忘记给您准备桌椅茶水。”
艾雨终于体验到,一位女孩言语也能如此犀利。“不,我。不,不是,”
女孩听也不听,不给半分机会辩解。咬牙冷哼,直接甩头远去。
顺风,听女孩嘴巴小声嘟囔。“长的那么漂亮,作风确是浪荡。这样品性,还想进妙音!干脆你就一直凉在这里喝西北风,风干才好。”
只剩艾雨一人,默然当场。
西边窗户大开,北风寒凉。大门布帘,一摆一甩。好像抚摸,艾雨悲伤无助的凄美容颜。
默念。‘天底下,除朱小心,女人真没有一个好东西。不对,朱小心尤有过之。’可她疯归疯闹归闹,对自己还是关心爱护的。
世风日下。
过半个时辰,腰酸腿疼。
莫名被误会不说,还倍受冷落。‘稍等片刻’不见人影,‘多等片刻’估计要站到黎明。
万分,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