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看不见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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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衣女子倚坐于七层塔楼顶上,环视面前白雾缭绕的群山。

  这里是丹青峰,丹青山脉中最险要的一处,层峦叠嶂,满目苍翠,就连一滴露珠,一丝水气,都带了几分遗世独立的寂然。

  女子约莫二十出头,仪容清绝,仿若与这青茫天地同生,这群山英拔、云霭婉约之气息,尽流转于她一颦一蹙间。

  女子的目光移向西边的一处悬崖,云雾遮了它,隐隐露出零星几点红,那是几株桃花树。每当云雾稀薄时,悬崖上能看到最美的月光,于是便有了个名字:月华台。

  风大了些,看天色,大雨将至。桃花恐怕要成一片狼藉了。

  底下一声呼唤:“行主,该服药了。”

  女子起身,顺塔楼跃下,脚尖轻点塔底石碑,稳稳落地。

  “可有按照吩咐,将玄音须泡足三个时辰再入药?”女子轻描淡写地说,其实她想问,玄音须是否已经用完了。

  前来请她回去的人,是一个年纪稍长她数岁的男子,高挑健硕,褐肤深瞳,有几分异族人的狂野。他是探龙,行风卫统领。而白衣女子,正是十六行第七任行主,霍雁云。

  “已经用上了最后一味玄音须,是否要去银针楼取一些?”探龙看出了行主的心思。

  霍雁云睨了一眼远处某个地方,道:“不必了。”

  她自有安排。

  服药后,骤雨来袭,雁云独自在天守阁议事堂看了一会儿书。

  午时三刻,雨歇,侍女玉蔻来报,南麟使阴三来了。

  江湖上说起阴三,不得不提由他独创的“穿云凌霄步”。天下轻功,十六行阴三爷的穿云凌霄步当属魁首。曾有传闻,当年阴三为博清辉坊歌姬一笑,单凭一招凌云探月,独闯皇城,摘取牡丹之王献于美人,未惊动一个羽林军。

  “三叔叔大老远赶来,真是辛苦。”雁云挑开帷幔,从书房走了出来。这一声“三叔叔”,带着亲切,也表示了一份殊荣,这缘起于两年前丹青峰上的那场叛变。阴三是当时助雁云铲除叛徒的暗羽楼黑羽寡头之一,在那之后,雁云将南麟使之位交予他,命他执掌南四行一切事物。

  雁云吩咐玉蔻:“去准备几个小菜,冰镇一壶枣蜜酒。”

  玉蔻得令碎步离开了。

  “行主想得周到。”阴三抱拳躬身,“三月不见,不知行主的伤调理得如何了?”

  雁云微笑:“好多了,三叔叔请坐。”

  “行主当年被西南二部的叛徒围困时身受重伤,时至今日,算来已有两年。”阴三目光扫了一眼雁云的左肩,眼神凝重,似乎回到了天守阁沦陷那天,前南麟使邓渊的九屠剑穿透了她的左肩,鲜血染红大片白皑皑的雪地。

  雁云也想起了那一刻,玄铁铸造的九屠剑寒气凛冽,她寡不敌众,又逢邓渊暗算,勉强避开要害却还是遭了一剑。

  雁云淡然一笑:“不碍事,养个三年就好。”

  阴三呷了口茶,压低了声音:“属下这次来,是有一件要事向行主禀报。”

  “什么事?”

  阴三放下茶杯,道:“这两年间,我们一直在暗中追杀当年叛乱的余孽。前几日,我的人抓到一名原南四行邓渊旧部,拷问他其他余孽下落时,意外得到了一条消息。”

  “什么消息?”

  “此人曾说过一句话,原话是‘若非有人为邓渊招兵买马助长其野心,我们也不至于背叛霍家’。”

  雁云神色一凛:“有人?莫非他的意思是邓渊背后有人谋划对付我们?”

  阴三:“若此人的话属实,那便是了。”

  雁云道:“此人可还活着?你们有没有问出些线索?”

  阴三摇头:“此人已经自戕而亡。”

  雁云深吸一口气,她非常清楚阴三那一脸凝重背后的隐忧。

  “如果此言属实,那就意味着,十六行有一个看不见的敌人,这个人可能还留有奸细在行中。”阴三话音更低了,仿若对方的耳目已经蔓延至两人谈话的周围。

  雁云一时心中翻江倒海,眼前回闪过无数个支离破碎的片段……她重伤之下被行风卫拼死护送下山;逃亡路上行风卫精锐除了探龙之外悉数战死;二人逃脱了追捕却落马摔下了山崖,幸得被人所救……

  救他们的人,隐居在丹青山腹地极其隐秘的一处谷地中,雁云与探龙正是在那里受到照料。伤好后,雁云与探龙组织行中仍然忠于霍家的部众,血洗天守阁,夺回行主之位。那天,她一声令下三百余人魂断当场,就算如此,她也不敢断定是否将奸细彻底清除。

  往事如疾风骤雨般打来,每一个片段都夹杂着刀光剑影,她不忍回想当年那一张张忠诚的面孔背后,究竟有没有藏着背叛的祸心。

  片刻沉默,雁云沉声低语:“此事不可声张,唯有静观其变,一有线索立刻告知我。”

  阴三自然明白其中利害,当即领命。

  随后,玉蔻将厨房准备的几道小菜端了上来。在经过刚才的一番交谈,两人都乏了胃口,轻食三两口,又闲叙了几句,多以近段时间南四行内部的情况为主。

  自夺回天守阁以来,十六行一直在追杀邓渊杨汛的残余旧部。十六行的这一场血淋淋的内乱,折损了大批高手,令其势力在江湖上大不如前。所谓名门正派对眼下刚重新整顿的西南二部虎视眈眈,雁云不得不从东四行派遣了大把人手前往,同时抽调了部分行风卫的精锐前去担任要职。

  一顿饭的功夫过去,两人将南四行之事谈了个十之八九,饭后阴三未作逗留,即刻整装踏上回程。

  待阴三走后,雁云叫来了探龙。

  几句话,将刚才与阴三谈论之事与探龙说明,雁云看着探龙,准备听听他怎么说。

  探龙的第一个问题:“此事西麟使张沛和暗羽楼阎亦童知道吗?”

  “不知。我让阴三叔静观其变,以免打草惊蛇弄得人心惶惶。”

  “人已死,如何查验邓渊旧部的话是否属实?”探龙又道。

  “假设此人说的是真话,那么邓渊背后的人,为何不趁这一两年我们元气大伤之时,乘胜追击?”雁云道。

  “也许他在等。”探龙看着雁云。

  “等什么?”雁云抬眼,看向探龙。

  “属下不得而知,或许天守阁那一战,他的人也死伤惨重。”探龙说。

  雁云看了看窗外天色,淡淡道:“所以我们要么引蛇出洞,给他制造一个动手的契机;要么静观其变,等待下一条线索。”

  探龙:“是。”

  她看向探龙腰间系着的那块象征行风卫统领的朱雀铁牌,目光深远。

  探龙捕捉到行主目光中的一瞬讳色,于是立即起身,单膝跪地拳掌相抵,行一大礼:“行风卫一众誓死只效忠于行主一人,绝无他心。”

  雁云连忙扶起探龙:“探龙快快请起,雁云从小敬你为兄长,倚仗、信任,一起出生入死。”

  “属下一定会助行主查明此事。”探龙道。

  雁云叹了口气。

  她怕查出来,又是一次背叛。

  回想起她大伤初愈那时候,便即刻召集依然忠于霍家的部众,一路杀回了天守阁。当她将西四行、南四行的人围困在天守阁,剑指南麟使邓渊、西麟使杨汛那一刻时,为了行主的威望她破了一次规矩。

  那时的自己,是十六行头一个落魄至此的行主,凭借着同归于尽的绝望,带领着一帮视死如归的斗士,完成了一次绝地反击的战争。她摇摇欲坠的行主之名需要重新立威,除了做到平叛复位,还需要更威慑人心的手段。

  于是她亲口问杨汛:如何惩罚一个背叛者?

  杨汛沉默,等死一般。

  她说:那就是给予背叛者更大的背叛。

  江湖有云“一人之祸,不迁怒于家室”,这条规则在十六行一直被视为铁律。

  但那一天,雁云对邓渊、杨汛二人满门下了追命契。

  跟随他们作乱的徒众,虽不按灭门之罪处置,却绝不留任何余地,一律射杀。也是此举,雁云在江湖上得了个“女魔头”的称号。

  “一有线索,我们就顺藤摸瓜,不到证据确凿绝不轻易诛杀行中之人。”探龙也考虑到了十六行的势力已经大不如前。

  雁云点点头,看向窗外,此时天色已近傍晚。

  “属下已经命人备好了马,还有三盏翠檀陀。”探龙道。

  “有劳了。”雁云说完,起身向屋外走去。

  骤雨过后,空山青透,山外天边赤霞万丈,她凝息眺望,心中的促狭舒展开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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