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飞鸽传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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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火光,令八岁那场大雪渐渐消融。眼眶里有泪,却终究没有落下来,一点点被热浪烤干。

  雁云打开一坛梅子酿,灌了一口。

  她出神的这会儿,他一直留意着她的神情,那双在火光下分外明亮的眼睛里,闪过太多哀思,愈渐强烈,最后,又戛然凝止。

  他看向篝火:“杀人只需一招,救人却需要很长时间。”

  雁云轻轻踢着碎石子:“若是以前,我一定会说:既然有杀人于无形的毒药,为什么还会有救人于万劫的解药;既然人终有一死,又何必去救他。”

  “噢?”他头一次用询问的语气应她,霍行主什么时候转变了念头。

  雁云想到了葫芦,轻笑:“几天前,我救了个人。”

  他微微一怔,她,救了一个人?

  她发现了他极为罕见的惊讶,于是颇有几分自得:“一个酒鬼,倒在了丹青峡谷,我见他脉象奇怪,于是让人把他带了回去,治了个三天三夜人才醒。”

  “此人想必身患怪疾,否则也不会令你如此耗费心力。”他道。三天三夜,他第一次了解她对病理的痴迷。

  雁云点头,不可否认,葫芦的病症令她非常感兴趣。

  “可有治好?”他问。

  “只是暂时缓和了他的症状。”雁云道,“此人脉象极弱,体内有一股奇怪的寒毒,只要寒毒发作他便昏迷不醒,不过平时若没有发作,他就跟没事人一样。”

  他心想,此症的确怪异。

  “你有没有试过将寒毒排出?”他问。

  雁云点头:“那三天三夜,连放他的血这招都用上,我也算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也是奇了。他心道,连她也没辙的病症,想来也是世间少有。

  咕咕咕,咕咕。几声鸽子叫,伴随翅膀扑扇的声音。一只信鸽停在他身边,红红的小爪子上,绑着一只信筒。

  雁云看到木头的目光隐隐沉了下来,他看着那只信筒,那时间足够看完一封信了,最终,他才取下它。

  来这里这么久了,第一次见到有人给他传信,若不是亲眼所见,她倒真觉得他跟这凡尘俗世并无瓜葛。

  可是人啊,来到这世界,怎能不沾一丝因缘呢。

  他那迟缓的动作,沉郁的眼神,让她觉得他拿起的不单是一封普通的飞鸽传书,因为那么多时日里,那张木头脸从没有露出过什么表情,而且是像现在这样的表情。

  他手里拿的该不会是仇家的战书吧?她胡乱猜测,那仇家能找上丹青山来,能耐不小啊。

  就在这时,木头已经打开了信筒取出了里面的信纸。

  他的动作极慢,一点点展开,甚至是有些犹豫的。可是他的目光似乎飞快地在信纸上穿梭。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开始阅读那封信的时候,她已经感到隐约的不安了。于是,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的脸,在沉寂中急切地捕捉他脸上的蛛丝马迹。

  果然。

  他的眼睛里一瞬间流露出了太多情绪,犹疑,惊讶,悲伤,落寞。一年间雁云从不曾见到的,他的情绪,在此时此刻于摇曳的火光前,她全看到了。

  木头不再是木头了,只是她不知道谁让他“活”了。

  看完信,他将信纸丢进了火堆。

  “发生什么事了?”雁云试探地问,其实她心里已经隐约感觉到了。

  他没有回答,而是直直地看着那团燃烧殆尽的信纸。

  见他沉默,她故作玩笑:“莫不是你之前的仇人现在找上门来了?这可是丹青山,十六行的地盘。”其实话还剩半句——有我在呢。她却讲不出口。

  他依然沉默。她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

  那封信出现了以后,他的思绪已经不在这里了。

  她就是不肯死心,继续追问:“难道是桃花债?”

  忽然,他侧目看了她一眼。

  她心中一颤,难道被说中了……

  雁云连喝了几口梅子酿,有些不知所措,心中连连道:霍雁云啊霍雁云,你说点什么不好,非得说是桃花债。

  两人同时沉默了很久,夜都深了。

  最后,他起身走进了耳室,便再也没有出来。

  雁云摇摇晃晃站起来,手中的那坛桃花酿已经被她喝光了,后劲上来,她人已经醉了。

  勉强走进卧房,倒床上,两眼发直地望着头顶的帐子。

  “怎么就是桃花债了呢……”她喃喃自语。

  一整夜,脑子几乎全被这个问题占据,她几度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夜里的风声、虫鸣、树叶声,每一声她都听得仔细,唯一听不到的就是他的心。这个默默在丹青山待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人,这个救了她和探龙的人,现在想来,她对他一无所知,何止是那莫测的心意。

  猜了千万遍,最后她抵不过醉意,沉沉睡了。

  这一晚她做梦了,梦到她骑着白灵,追逐前方很远很远的一个模糊身影,梦里,她觉得自己追逐了漫长如两极的距离,最后那身影还是消失了。

  她是从梦里惊醒的,倒不是害怕,而是那种令她极度想要摆脱的绝望。

  她在床上坐了许久才缓过劲来,天光微弱,屋内暗沉。

  雁云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晨的光是冷的,照进来,像是给屋里打了一层霜。

  他应该醒了。她这么想,于是走出去。

  外屋一片沉静,桌上放着一个巴掌大的圆盒子。

  她狐疑地走过去,拿起盒子,打开。白芍药的清香散出来,这是一盒七日清痕膏。她回忆起上次来这里时,他正在做的就是这七日清痕膏。

  她想到自己左肩上的那道疤痕,就像一道长在肌肤上的荆棘。

  看来这是给她准备的。想到这里,雁云心中一暖,拿着清痕膏走出去。

  屋外没人,她犹豫了一下,去敲耳室的门,无人应。

  再看药架上,他平日里采药用的工具都在,药篓也在,他经常捣药的案台上,还放着最后一坛未开封的梅子酿。

  木头走了。雁云愣愣地看着那坛梅子酿,心道:这个人再也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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