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夜遇迟天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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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器飞过之后,是一阵诡异的平静。

  雁云轻放下葫芦,拿起剑缓缓站起来,看着前方的黑暗。黑暗中的人,也正在试探地看着她。

  “既然来了,不妨出来会会。”雁云压低了声音,她背对篝火,脸上的神色隐藏在了黑夜里。

  一瞬沉寂,几个黑衣人走出来,一身打扮与当初破庙那拨杀手并无二致。

  雁云目光一扫,正好六个。

  “想要什么?”她冷声问。

  “惊鸿刃。”对方为首的一人扯着嘶哑的嗓子,说道。

  惊鸿刃?她一怔,随即又道:“惊鸿刃乃我霍家之物,你们要来作甚?”

  “交出惊鸿,便可活命。”为首的人语气比刚才坚硬了几分。

  她笑了笑,嘴角生出些许嘲意:“又是暗羽楼阎亦童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不语。

  雁云双手附在背后,向前踱了一步,紧盯为首的黑衣人,道:“上次我留了你们一个人给阎亦童传话,没想到你们来得倒挺快。”

  黑衣人嘶哑的警告再度响起:“速速交出惊鸿刃,否则就是一死。”

  “既然如此,给你便是。”雁云语毕立刻从背后拿出一物,丢在此人前面不远的地上。

  众人定睛一看,是一块白色方绢包着的东西,初看形状,似乎与匕首无异。

  这么爽快就交出来,肯定有诈。黑衣人狐疑地想道。

  这一刻的迟疑,令他们坐实了陷害阎亦童的罪名。

  眼拙成这样,还敢冒充自己是阎亦童的人。雁云暗自冷哼。

  这哪是什么惊鸿刃。

  是刚才她去扶葫芦的时候,顺带从地上捡起的一块石头,本打算先下手为强,抓块石头当暗器使使,这石头恰好与惊鸿刃差不多大小,却不料有了这么个用处。

  “你要的,我已经给了。”雁云决心再诈他们一次。

  黑衣人冷笑一声:“霍行主这么配合,实在古怪,恐怕其中有问题。”

  “东西给你了,你不信我也没办法了。”雁云觉得这一刻的自己,竟承袭了一点地上那位葫芦的痞气。

  就在这时,身后的一人走到头领耳边说了几句。

  “不妨你捡起来,打开它。”说得好像已经把雁云的命攥在了手里一样。

  不过这倒遂了她的意。她做出一脸警惕的样子,走过去,缓缓捡起地上的东西,捧到黑衣头领面前。

  “打开。”

  雁云一点点将卷起来的方绢打开。古有图穷匕见一说,在这当下方绢的最里面,则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狭长石头,以及,一些她悄悄从袖中药囊里取出的白色粉末。

  当石头露出一角时,黑衣头领已经飞快地拔出了剑,可哪怕此时他快如闪电,也不及她轻描淡写地吹一口气。

  粉末随着气流散在了空气里,再随空气粘上了这些黑衣人的皮肤,随呼吸进入了他们的体内。

  黑衣人立刻感觉到丹田像是肿起来了一样,并伴随着一股钝痛。

  “果然有诈!”黑衣头领右手一挥,对准雁云便是一剑凌厉招式。

  “厉害,这时候还敢出招。”雁云灵巧地躲过这一击,而黑衣头领则双膝一软,最先跪倒在地。

  “你给我们下了什么毒?!”黑衣头领想使劲,却发现越聚力,丹田处便越是胀痛得厉害。

  一不识惊鸿刃,二不知惜功散,还敢妄称十六行的人?雁云哂笑一声,转身牵了白灵和任公子来。

  她吃力地将葫芦扶上马,顺了口气,道:“惜功散。”

  黑衣人面面相觑,眼中皆露出绝望之色。

  所谓惜功散,是十六行的人常备的一种毒药,白色粉末状,人若吸入后则四肢乏软,无法行动。此毒药之所以名为“惜功”,是指如果人在中毒后的四肢软弱之际,强行运功,丹田处便会受到药力作用,胀开一个碗口大小的窟窿,必死无疑,故以此“惜功”之名告诫中毒之人,惜用功力,否则就等同于自戕。

  “强行运功,是要死人的。”雁云翻身上马,又道:“十五个时辰后若还没有解药,丹田还是会撑出个窟窿来。”

  “好个蛇蝎女子!”黑衣人中有人开口说道。

  “蛇蝎女子受不起,我不想交出惊鸿刃,又想保住性命,仅此而已。”雁云说罢,一手牵着任公子,一手拍了拍白灵,扬长而去。

  一路上,雁云的脑子转得飞快,借着月光,她一边赶路,一边细想刚才发生的那一切。若是真的开打了,难免被这昏迷的葫芦拖了后腿,情急之下,对方竟提出要惊鸿刃,于是她便将计就计,赌了一把。

  这一赌,倒解开了一些先前的疑团。至少此刻她心中很清楚,这帮人与暗羽楼无关,甚至不是十六行内的人,而他们追杀她的目的,头一次是要命,这次是为了取得惊鸿刃。

  心情难以名状,有几分豁然,又有几分担忧。这葫芦的寒毒又发作了,陷入了未知的昏迷,此刻她却不得不连夜赶路,谨防后面还有杀手追来。

  马儿跑了十几里路,她便见到路边林中不远处,有一撮火光,似乎有人在那里架起了火堆。

  她回过头来,看向前路,便看到一青衫之人立于月色之中。

  如此突然,吓得雁云险些惊呼出声。

  她仔细看去,不禁开口:“迟天宗!”

  迟天宗拾了一些柴火,看到雁云,淡淡说了声:“跟我来。”

  雁云骑着马,牵着任公子,缓缓跟在他身后。

  若不是迟天宗手里拿了一堆干树枝,别有一番生活气息地站在她面前,她真的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在经历了刚才的曲折之后,带着个不省人事的家伙,于奔命的路上陡然踏足到一方平静安稳之地,此处出现了迟天宗——怎么听都像怪谈。

  雁云跟着迟天宗来到篝火边,看着他一把一把往火里加柴,心想却想着该拿马背上的葫芦怎么办。

  迟天宗添足了柴火,捡起一根细枝匀了匀火堆,问道:“那人在马背上一整晚也不是办法。”

  她当然知道,只是把葫芦扶上马背已经让她有点吃不消,现在她哪还有力气再把这么个大块头从马背上顺下来。

  “没力气了。”雁云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迟天宗,火光明灭全映衬在他脸上,看不清是冷是暖。

  她还是开了口:“要不,你帮我把他弄下来?”

  迟天宗沉默了一瞬,走过去,把马背上的葫芦拎了下来,在地上放平。

  “多谢。”她没想到他这爽快,他这人,跟躺着的葫芦倒有一点相似的地方,那便是做事都凭喜好看心情。

  迟天宗在葫芦边上打量了他一会儿,道:“我把了他的脉。”

  她愣了愣,道了声:“哦。”

  “命不久矣。”迟天宗走回火堆边上,盘腿坐下,又似乎自言自语:“这种寒毒,我生平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雁云看向葫芦,伸手去搭上他的手腕,脉象比刚才稳了一些,但还是不知道他何时能醒来。她没想到迟天宗会给他把脉,也更没想到,竟然连迟天宗都亲口说这种寒毒他未曾见过。当“命不久矣”四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时,她的心也跟着骤停了一拍,迟天宗得出与她一样的结论,葫芦活不长了。

  “我之前已经试过炎灸术了,现在也是无计可施。”雁云松开手,心说,本以为自己的一番苦功,好歹也能帮他延长个两年寿命,没想到这葫芦的病好生刁钻,没过多久又发作了。

  一小会儿的沉默后,迟天宗道:“在客栈看到他时,他似乎中了内伤。”

  雁云无奈地笑了笑,说:“他被我师父一路追杀,之所以会这样,大抵也是由于中了师父三掌一剑。”

  迟天宗神情略微一顿,她的话轻描淡写,可是按她所说,既然此人中了云边客的三掌一剑,理应在云边客手中才对。

  迟天宗看着火堆,不再往深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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