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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岂不说两人在这里斗嘴,周同只顾翻身上马,提着长枪转了一个圈子到二十余丈开外等候。这边斗嘴的冯异见得周同随马身起伏,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向刘昌:“俺说老刘,只怕这番你要在阴沟里翻船。这小子说他不善骑战,依俺看,多半是谦逊之言。你若是一个不小心,败下阵来休得怪兄弟们嘲笑于你。”

  刘昌也是神色凝重,他乃是西军出身,可以说自幼便在马背上长大,如何能看不出来周同的骑术实是了得?骑战之首要,便是在于骑术要娴熟,若是不善骑战之人骑马,必然有一手要提住缰绳。可眼前这年轻人,纵马前行、转弯之时,均只用双腿轻嗑马肚,使唤那战马和自己这老手不分上下,这分明是久经战阵的骑士或勋贵子弟才有的本事,他却是如何习来?

  见周同绕了一个大弯,单手提枪回身遥望,刘昌也是意气风发,岂能让后生晚辈轻看了自己?此前只是要审视一番周同骑术的念头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战意。他翻身上马,拔出矗在地上的长枪,看着对面的周同,大喝一声:“好小子,看枪!”纵马疾冲过去。

  周同在他动身的时候也是双腿一夹,纵马前冲,双手持枪平端,只盯着刘昌双眼。但见两骑高速接近,刘昌首先发难,手中长枪如出洞毒蛇一般,一缩一伸间朝周同面门刺来,速度之快远超常人想象,周同不急细想,竖起长枪向外格挡,只听铛的一声,两人手中长枪向外荡去,两马交错冲过各冲出去十余丈。

  刘昌掉转马头,见对面周同也是同样动作,他心下暗道好险。适才的长枪相交,对方看似随手格挡,但自己却感到半边身子都有些发麻,虎口更是险些握不住长枪,差点便脱手飞去。这后生显然力大无穷,自己不能再硬碰硬,须得以巧破之。他见周同又一次发起冲锋,依旧是平端长枪,当下大喝一声,奋起勇力向前冲去。

  只见二人又快交错,刘昌大喝一声,声似霹雳响,手中长枪猛然间抖出一朵枪花,铺天盖地罩向周同上身各处。此招乃是他征战多年的绝技之一,猛的大喝能震慑敌人心神,对手在慌乱之中遇到自己这一招,十之八九不知该如何招架,最后不是无力招架侥幸逃脱便是被刺于马下。他心中思忖,最后落招之时切记不能落实,枪头须得向外展开免得真的刺中周同,否则切磋便成了生死搏杀。他正注意距离欲保持分寸,陡然间眼前一花,对面马背上已无人影,随即便感到腰上一紧,心中只来得及闪过一念头:“糟糕,又被抓住了”。

  适才两枪相交二马交错冲过之后,周同也是大呼后悔,只因为他突然想起来此次不是在襄阳与两位兄长切磋,对手也不是让自己束手束脚的岳丈,只是一个陌生的西军军官,为何还要只招架不还手?因此调转马头后,他便率先发起冲锋,待对方抖出枪花,自己便仰躺在马背之上,手中长枪本待顺势刺出,但又感觉到了对方的留手,毕竟只是切磋,对方实是没有恶意,当下收枪起身,趁交错之际,伸手抓住对方腰带,轻轻便提到自己马上来了。他腰腹之力强大,这一躺一起,如同装了机关一般毫无预兆,在刘昌眼中便是突然消失,在观战之人眼中也是干净利落毫不拖沓,只在眨眼之间,刘昌便已经失手被擒。

  他翻身下马,将刘昌也扶下马来,见对方张嘴不言不语,只是一脸的失魂落魄,情知此番是受到极为严重的打击,因此才此种表情。他不知如何劝解,说出来的话也是干巴巴的:“大人,在下适才一时失手,还望大人见谅。”刘昌神情呆滞,只朝他摆摆手,示意无妨。

  两人慢慢走回,那边观战众人却是快步迎上,个个眼中都露出精光,盯着周同便如老饕看到美食一般。还是冯异官职最高首先开口,隔得老远就叫道:“老刘你个夯货,这下知道周兄弟的厉害了吧?哈哈哈,让你知道甚么叫年轻有为,叫你还嚣张自称是‘德顺军第一枪’?”待走得近些,这才发现刘昌的神色不对,他赶紧问道:“怎么的,没伤着吧?”

  刘昌苦笑着又摆了摆手,苦涩地道:“老冯你就别笑话俺了,俺还有甚么脸胡吹大话?周小哥真是个武艺高强,俺是远远不及啊。”他长叹一声:“亏得俺这数十年来妄自尊大,以为自家便算得上是高手,还好遇到了周小哥,还好只是切磋而已。”说罢又是一声叹息,显是被打击得不轻。

  一干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样的打击仍是谁也一时难以接受,个个都暗自庆幸刚才和周同对阵的人不是自己,仍是冯异打破了沉默:“实话实说,周兄弟的武艺端的是厉害,换俺上去也是一样,咱两半斤八两,谁也不必谁好。回头任务完了回到军中,俺非得把那帮小崽子们往死里操练,省的一个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真是个上了战场也能多活下来几个。”其他人闻言也是纷纷赞同。

  次日一大早天色还没亮,周同的房门便被人敲得“砰砰”直响,屋外刘昌的大嗓门喊道:“起床了周兄弟,等下你们要集合了。”声音震天,打破黎明前的寂静。他本是明日的考核,因是担心周同睡过了头,特意早起来叫他。

  周同翻身下床,打开门来便见得刘昌挨着敲门,不时嘴里还骂骂咧咧几句什么,见周同开门,刘昌也只是冲他挥了挥手,完全看不出昨日里郁闷的样子,周同也是放下了心,返回房间收拾。等他收拾完毕出门,发现刘昌早已在门口等着自己,见他出门,立刻拉着他前去伙房就餐。

  刘昌昨日两连败,自己最得意的骑战都在周同手下走不过两合,步战更非周同一合之敌,晚上思来想去,打定主意一定要将这小子弄到德顺军去,为此一晚上都未曾睡好,此刻便是要来先和周同拉拢关系,周同感受到对方的热情,自然也不会拒绝一位帝国军官对自己释放的善意。

  两人来到伙房,见还没其他人到,桌上堆满了馒头,放了几盆咸菜,旁边的木桶里则是稀粥,此外作为考官还有优待,一人配有一枚鸡蛋。周同考虑到今日不知何时才能用到下一餐,当下放开肚子使劲塞,这一下不光镇住刘昌,后续来用餐的所有考官都被他吓到了。之所以是说所有的考官,是因为这家伙最早来,最后走,中间嘴巴没有停顿的一刻,所有人看到都吃惊不已。还好的是伙房考虑到这些考官都是些大肚汉,准备的吃食都是双人份的,接过到了最后也只是差点不够。冯异来后和他俩凑到一桌,与刘昌一起见证了什么叫真正的饭桶。

  刚到辰时,校场门口已经黑压压的一片全是考生,个个等得是心急如焚,喧嚣不已。一名武将指挥士兵打开营门,昨日那姓严的军官立在门口,大声喝道:“所有人,保持安静!你们即将进入军营,注意以下守则:不得擅自跑动、不得高声喧哗、不得违反考官指令、不得离开考核区域。若有人违反,立刻取消考核资格!现在,所有考生,按次序进入,各路考生,各自寻找自己所在路的标牌。”他嗓音洪亮,一开口便让全场考生听得清清楚楚。

  考生们在门外的时候,就已经看见营门里面隔二十几步便立有一块牌子,靠近大门的牌子上写了“江南路”几个大字,旁边有两张桌子,一张桌子后坐有两名军官,另一张桌后坐的应是军中文书,还有十余名士兵挺枪站立。当下各自心中都明白,这便是江南路考生的集合点。听得眼前的军官放行,顿时纷纷向前进入营门,虽然没有什么秩序,但有警告在前,也无人敢违反,因此也算乱中有序。

  周同百无聊奈地站在一块牌子后面,牌子上写的字正是“河东路”三个大字,他旁边还有一名军官,正是昨日晚间观战的几人之一,此人姓曹名延,三十余岁,乃是麟州军的一名副都头,据说是济阳郡王的后人,只不过是支脉,和现今的济阳郡王府早已没有联系。他二人便是此次负责考核河东路考生的考官,那曹延昨日已对周同无比佩服,今日便要将主考的位置辞让出来,周同坚辞不受,二人先前为此事争论了许久,最后还是曹延道:“既如此,俺就厚一回脸皮,当这个劳什子主考便是。只是周兄弟你可不准偷懒,将事情都丢给了俺。”他其实也是开封府人氏,只是去了西北太久,因此也是张口闭口都是俺了。

  昨日周同来报道了才得知,作为考官的他并不用亲自下场与考生比武,顿时感到兴致缺缺,对这考官的位置更是没半点兴趣。这任务与其说是来担任考官,不如说只是来监考而已。这最终的选拔和各州府选拔完全不一样,在州府选拔之时,大多是采用擂台比武的方式,但是昨晚周同才知道,今日的步战考核,只考核考生的力量、体能和箭术,格斗技巧因为先前的选拔已经通过,故此次不再考核,只最后官家钦点状元之前,会有一个演武,主要也是表演性质。至于明日的骑术考核,那更不关他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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