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火中取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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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呀,素烧出来,虽然通体白净了,手感还是差点,等师傅们放到磨盘当中抛光之后,就更显油光水滑啦。”

  子猷诧异抹额,也不急着提什么送窑烧制了,谁晓得后面还等着多少工序,他低呼出声:“好家伙,我这趟确是来选买陶器的吗,不是上来学制陶的?少姝怎对制坯烧陶熟稔至此?”

  少姝笑的打跌:“哥哥纵是想学,也没那么便宜的事。我才说的,实只皮毛,一鳞半爪罢了,修饰上釉等精细活计且在后头呢,那我可就说不上什么来了,饶是这些,也是听珐花东拉西扯才断续晓得的,没想到,积攒多了还挺能唬人的,哈哈哈!”

  “你说的珐花就是武师的女儿,你的小友?”昨日少姝介绍武师的当儿,子猷听她提起此名,思忖定是与少姝年纪相仿的腻歪一处的玩伴,谁知还叫她玩出这许多名堂来。

  “是啊,珐花一心盼着她父亲能教她上釉,还有那些雕镂剔划等‘密技’,你不知道,那武师但逢这些工序,便会将‘闲杂人等’全部遣开,包括他的独女。”

  “唔,对此我也略有耳闻,‘百工’本来各怀其技,即便世道太平,一门手艺也仅可艰难维持生计,因此有些匠师格外珍视祖传工夫,还有人称烧陶一门是‘火中取金’。至于该业传男不传女,实则是不传外家,媳妇也可以传,却不传给女儿,这是对自家技艺的一种守护,其情可原,也不难体察。”子猷脚步放慢下来。

  “我也了解,像武师这样在洪山陶业中响当当的人物,可能会做得比旁人更加一丝不苟。只是看着珐花惹人心疼,她没有兄弟姐妹依靠,父亲还禁锢不予。”少姝眼中的神彩黯淡些许,由衷地替好友鸣不平,“有一遭,她壮胆问来,是不是生为男儿,父亲便允许她学了?结果很快得到回答,那是自然!她心里的悲戚,谁晓得?”

  子猷看着少姝:“她的心事肯尽告于你,你也替她分担了此许。”

  少姝微笑:“说来说法,还是咱们家通情达理,男女一律读书,且不得躲懒,更不止是教导自家子女,谁愿意读书,开个书馆统统收下,也不怕这本事那本事给你们学了去。”

  子猷哭笑不得,虽然觉得她这种比对有些地方不大妥当,但是能得小妹猝不及防的称赞,作为郭家长孙及书馆执教还是相当受用,竟在她面前意外谦逊答:“哪里,哪里。”

  “唉,珐花求告许久了,好说歹说,如今,只得允许到作坊打打下手,平日尽是跟着陶窑的众工们做些零碎活计,虽是杂活儿,她也做得不亦乐乎。”

  “可见这‘求告’也非全然徒劳,”子猷出主意,“她父亲若是好脾性,兼得长远考虑,大约日后有更进一步的商榷余地,亦未可知。”

  少姝扑哧一声,眼角不觉挑得老高:“好脾性?那是珐花。武师他对家里的生意极其上心,成天扯着大嗓门发号施令,呵呵,不过时日长了,谁都知道他内里本是副好心肠,陶工们干起活来照旧兢兢业业,也听惯了那些粗声粗气,权当东家是为了压住阵脚而虚张声势。反是珐花去帮忙没多久,便招人待见,她有什么主意了,大家全乐颠颠地遵从照办,只不叫那个牛脾气的东家知道罢了。”

  “如此,你得空了尽可为珐花宽解,循序渐进,功到自然成嘛。”

  如果子猷没听错,少姝回应他的笑声里,有几分隐隐的不以为然:“呵呵,那要珐花等到几时去啊?!哥哥快瞧,前面就是武家的陶窑了。”

  少姝迅步打头,四下里找寻好友身影,未料充耳先闻的,竟是一阵嘈杂喝斥之声,不觉眉头攒起,“不好了,珐花又挨训了。”

  武家的陶窑近处,有位额头上绑着头巾的中年男子,膀大腰圆,双手挥舞,正疾色斥责着身旁的小姑娘,再看那萎顿的小姑娘,蔫头耷脑立于原地,一动不动。

  子猷哑然失笑,若不是少姝先说了,还真要大吃一惊。但见武师面上铁青,如阴云密布,其时脸色与当下明媚天光很不协调。

  来时路上,见了诸多陶器瓷罐,蓦地碰到这景象,子猷竟觉眼前像有支小口的白瓷细瓶,杵在一口圆肚硕大的黑釉酒坛边上,嗒然无声,纤弱可怜。

  “‘抬头片片好,低头坏一片’,这一窑是我算好了时辰,明日要给大主顾送去的,成品没两件像样的,叫我如何跟人交待?!这一堆柴火,定是你昨日躲懒打盹,浑忘了填火!若非我因开窑提早过来瞧,还不晓得你会如此不知轻重!”

  武成器气极,唇边的短胡子都要掀起来,他是笃信“一懒百不成”的,身为手艺人,最要紧是一个勤字,亏他女儿珐花还成天吵嚷着要学陶艺,竟能在封窑守火的时候三心两意,这点熬等的功夫都没有,日后还能指望什么?这样想着,他的眼里渗出了浓浓的失望。

  珐花猛地抬起头,似想说什么,眼看父亲仍然怒形于色,她的嘴巴就像离水的鱼儿似的,几度张张合合,末了,还是乖乖垂首下去听训。

  子猷看到了一对圆圆的眼睛,如玉兰花般白皙的脸上,瘦削的方颚棱角分明,显见是个做派端正执着,而性情可能欠缺了几分应变的小姑娘。

  周遭的众工们也不敢吭气,时不时撇上一眼武家父女俩个,手里的活计依旧不停,心下却未免觉得东家严苛了些。

  “东家,珐花妹子盯了许久窑火了,略微小憩片刻,估计不妨……”有个年轻后生蹦出来,忍不住为珐花说情,一触到东家凌厉的目光,立马缩回脖子,不敢吱声了。

  少姝快步上前,拉起好友的手:“珐花,记得你说今日要开窑的,这不,我家子猷哥哥也特意相跟过来,先一睹为快!”

  (相跟:方言,意指紧紧跟随,相伴。)

  武成器一怔,眼角扫到子猷,忙转而躬身相迎,脸上勉强苦笑:“呦,是少姝姑娘,一大早的,你瞧我们这乱哄哄的,姑娘你是不知道,这妮子守窑的时候发懒,窑内若火温不足,这一窑就算是毁了,姑娘和公子先请屋里用茶!”

  复又追瞪女儿一眼,高声嘱咐道:“还不快去,煮一大壶上好的新茶汤来。”

  “不忙上茶,武伯伯,不管怎么说,这窑只有开了才能知道啊,”少姝话音里透出急迫,“也许珐花守的这一窑没事呢!”

  子猷看了小妹一眼,冁然一笑,举手施礼道“在下不才,往日也曾闻陶器烧制,有天人和合之说,好坏多寡,开窑便可见分晓。今日此来,本是有件器物请托武师烧制,即遇开窑在即,我兄妹二人可否有幸一观?”

  “郭公子客气了,贵人踏践地,有啥不能看的,”武成器见兄妹二人坚持,只好叹口气,算是应允了,“虽说这一窑昨夜已歇了火,不过窑口一开还是会有热浪涌出,小人怕伤着二位,且让我这些伙计们去开窑,待他们取将出来,再劳动公子姑娘出来瞧瞧,不远就有一眼供人歇息的小窑,如蒙不弃,还是请公子姑娘来用些茶水。”

  子猷点头,客随主便,随武成器同往。

  少姝眼尖,已看到有陶工穿上棉衣,带好厚尉,收拾停当了往窑口而去。虽说已熄了火,窑内温度依然很高,包裹瓷器的匣钵还是会很烫手。

  (尉:自汉代始,手套称为“尉”,手套是后来的称法。)

  (匣钵:釉烧时保护瓷器不粘连的盒子。)

  她牵起珐花的手,捏一捏,神神秘秘低声问道:“怎么样啊珐花,这回可有把握?”

  珐花也用力握紧好友的手,小脸上布满惶惑不安:“一丝也无,如何是好?”

  少姝双眼发亮,声音略微提起,给好友安慰:“不用担心,我觉得你准能行!再说了,就算和我们想的不一样,武师训也训了,还能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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