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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莱顿郡公爵用自嘲的方式把卢瑟福的询问轻轻挪开,并把话题拉了回来:“我记得你跟我说过,狄拉克搞通了物质结晶的物理学机制,也就是什么原子核外围的电子与环境中电磁场扰动程度的关系。我突然有一种想法,教授,既然中子可以进入原子核变成带电的质子,从而改变原子的元素属性,那么我想,可不可以用中子来轰击水晶头骨,改变它里面的原子的元素属性,原来的晶体结构就不稳定了,这么一来,它们不就复活了吗?”
“公爵阁下,从理论上来说,我不能否定有这种可能。但是——”
“但是什么?”克莱顿郡公爵皱了皱眉头。
“从实践上来说,这几乎无法实现。”厄尼斯特·卢瑟福坦率地回答,“一个中子,只能改变一个原子的元素属性。水晶头骨的分子结构虽然简单,但是,一个细胞里面包含难以计算的原子,一整颗水晶头骨里的原子数量就更是庞大到不可想象。我们很难用中子来改变那么多原子的元素属性。”
“同时用很多中子一起轰击不就行了吗?”
“用中子轰击原子核,就像在千米之外用枪瞄准标靶一样,是很难命中的。同时发射那么多中子去轰击那么多细胞里的那么多原子,就更难做到精确瞄准了。”
“只要我们不怕浪费子弹,命中的机会不就上去了吗?就像机关枪扫射一样。”
“可这样一来,那水晶头骨就可能真被打死了。你要知道,任何物质的运动都是会产生能量的,中子也不例外。如果只是做实验,只是为了检验中子撞击原子核的效果,就像我用α射线轰击原子核一样,那很简单,因为你不用考虑轰击的结果会不会破坏原子间的分子结构。可你的目标是复活水晶头骨,而不是击中。换句话说,你拿着手术刀,目的是为了治病救人,而不是拿来杀人。用刀治病与用刀杀人,两者的难度是无法比较的。用刀杀人,找准大动脉咔嚓一下就行了;可用刀治病,你必须全面了解人体的生理结构和病理机制,还必须苦练精准的用刀技术。”
“很抱歉,我的教授,这确实有欠考虑。”克莱顿郡公爵尴尬地笑了一笑,“可是,根据传说,这些僵化的水晶头骨确实可以复活。”
“可你也说了,根据传说,这些水晶头骨只有在末日审判的那天才能复活。”
“我们等不及了,教授。”克莱顿郡公爵凝望着远处的白马图案,“况且,你们已经能够做到改变原子性质的事情了。”
“如果传说是真的,也许我们就更不能贸然行事。”厄尼斯特·卢瑟福不无顾虑地摇头说道,“就算我们真的今天能够做到,但是,还没有等到他们应该复活的日子,我们强行把他们复活,末日也就随之而来。”
“传说毕竟是传说,它们不过是几个普通的人类结晶而成的头骨而已。F=ma,E=mc,所以,F=Ea/c,能量产生的加速度被光速的平方一除,能产生有多大的威力?几个头骨的质量,怎么可能引发整个世界的末日?这不符合你所相信的物理规律呀,是不是,教授?”
“既然是普通人类结晶而成的头骨,公爵阁下为什么急于把它们复活?”
“因为根据记载,这些头骨活着的时候,掌握了很多秘密。只要解开这些秘密,我们就能打开潘多拉盒子。”
“你真的能确定,你们手里的盒子,就是传说中的潘多拉盒子?”
“如果不确定,我的祖上就不会创立5号实验室了。你也看到了,这些水晶头骨确实帮我们发现了很多东西。这还没有让它们说话呢。”
“希望,人类的希望。”厄尼斯特·卢瑟福喃喃地重复,“难道果真会在一个盒子里面吗?”
“教授,你可知道,那马为什么是白的?”克莱顿郡公爵答非所问,突然手指前方山坡上的白马图案莫名其妙地问道。
“因为它是白垩土,把植被铲掉,自然就是白的了。”
“教授,你读过中国的小说《西游记》吗?”
厄尼斯特·卢瑟福愕然地摇摇头。
“《西游记》里,主角唐僧就是骑着一匹白马到西天取经的。”克莱顿郡公爵语气神秘地道,“实际上,白马的渊源要早得多。这个白马,并不是白色的马。中国古代的哲人庄子说,‘白马非马,马者,码也’。马和砝码,在中国是同音字,既是标志刻度的记号,也是长度或重量的计量单位。白马,其实是度量月球运动的刻度,因为月球散发着白色的光芒。月球从东方的地平线升起,往西边的地平线落下,缠绕着黄道一步步往西走去,中国人称之为白道。就像我们今天把圆形的地球分成360个经度一样,中国人把北方地平线上的不落星圈分成二十八个刻度,以每段刻度经线区域的亮星为准星标记星座,每一天月亮西落时所对应的星座,就是它在这一天的宿舍。作者在小说里让白马往西天取经,隐藏的谜语,就是月球在星空中的视运动轨迹。”
“可是我们这里的白马,和中国人的‘白马’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白马对着的北面山坡,正好有座古墓。这座墓很奇怪,它的墓门是开放的,墓门正对的墓壁上,刻有月亮经过墓道直射的踪迹。很显然,这里的白马,就是中国人所说的白色的砝码,也就是月亮的踪迹。”
“公爵的意思,这白马是中国人画的?”
“根据苏格兰民间传说,这些白马,在凯尔特人到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了。那时还没有中国,全世界都还没有国家这种社会组织。”
“那这是谁画的?”
“我现在只能确定,这是一批说中国话的人画的。中国人把马这种动物读作‘ma’,这是很奇怪的,因为动物的命名,一般都是根据它们的叫声来作为读音的,可马根本不可能发出‘ma’的声音。在我们的英语里边,‘做标记’和‘符号’这个单词的读音也是‘ma’(mark),可是,马这种动物的命名读音却是根据它的叫声而来的‘霍尔斯’(horse),所以,当我们看到白马的时候,不会联想到它其实是在告诉我们,它是‘白色的记号’。”克莱顿郡公爵用低沉的喉音缓缓地说,“到今天,只有中国人还保留着这门语言的发音。如果没有读到中国的《西游记》和《庄子》,我也不知道这些白马图案和月亮之间的关系,也不知道,中国人居然还保留着那么古老的发音。我们的希望,在中国。”
“在中国?”
“在中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事情已经出现了转机。”